癸生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君辞和燕云朔终于对阴界有了大致的了解。
幽土的外围是幽冥之渊，就是他们穿过血海后，又游进的那片全是阴气的海域，曾经幽冥之渊就是阴界的尽头，任何东西入内都只能被吞噬。
但十七年前那场巨大的红祸爆发后，血海出现了，围绕着幽土大陆开始向外扩张，怨气急剧增多，刺激得阴气的力量也增强，和阳界的阴阳平衡被打破，最终血海有一部分延伸到了阳界，还逼出了界壁。
而在阴界内部，红祸每个夜晚都会爆发，一遍遍冲刷幽土大地，中洲域有十位城主护持，情况还好，但中洲域之外的地区很快就荒凉下来，只剩下留有曦明玉的护佑之地苦苦支撑。
怨气浓重，怨鬼的数量和力量都大增，出现了好几位鬼王实力的大怨鬼。
那个将君辞和燕云朔拉入阴界，还一直追杀他们的溟尘，就是南荒域的怨鬼王之一。
燕云朔：“所以说，现在这幽土上，几大荒域都是怨鬼的地盘，只有中洲域还算正常？”
癸生：“可以这么说。”
燕云朔乐观道：“那也可以说，只要进了中洲域，我们就会安全很多。”
“理论上是这样。”癸生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但你们真的能去到中洲域吗？”
“你怕我们被溟泠军追上？”燕云朔想了想，“确实是个问题。”
一千鬼将，那就是一千元婴甚至一千化神，要是被抓住，他们必死无疑。
“何止这个问题。”癸生道，“你知道中洲域离这里多远吗？”
燕云朔看看远处巍峨的终冥山：“就这个距离，我和君辞全速御空，飞几个月总该到了吧？”
几个月时间够他们从阳界的最东南飞到最西北了，就算幽土广阔，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你飞几年都不一定能到。”癸生没好气道，“中洲域和荒域之间虽然陆地连通，但有空间阵法相隔，我从来没听说有人能靠走靠飞从中洲域出来的。”
君辞：“那你们以前是怎么和中洲域来往的？”
“传送阵法。阴界太平的时候，南荒域起码有上百个传送阵法。”癸生叹了口气，“但那些阵法大都在血海爆发时被摧毁，少数留下来的，也慢慢被那些怨鬼霸占了。”
所以赤方城来的人越来越少，频率越来越低，到最后，完全失联了。
燕云朔没想到还有这茬：“那我们怎么办？”
这终冥山看着也没多远啊，真的就不能飞过去吗？
癸生犹豫了一会，似乎在纠结什么，最终一咬牙道：“或许，你们可以向东走，去苍南城看看。”
“苍南城？”君辞，“阴界十大城池中没有这一座。”
“当然没有，因为它的城主是另一位怨鬼王。”癸生道，“那鬼王叫夭苍，城池在南荒域，所以大家叫它苍南城。”
南荒域很大，鬼王溟尘控制的区域主要在沿海和偏西地区，而向东走，则会到另一位怨鬼王的领地。
“这里是溟尘的势力范围，所以溟泠军才能大肆行军搜查，你们进了苍南城管辖区，溟泠军会收敛很多。”癸生细数进城的理由，“而且，据我所知，夭苍当时选址建城的时候，就是因为那里有一座大型传送阵。”
君辞和燕云朔对视一眼。
进城？
他们躲着鬼物走都来不及，现在却要往怨鬼扎堆的怨鬼城里钻？
燕云朔狐疑：“你不会是想害我们吧？”
“魂柳都带着曦明玉跟你们跑了，我现在还得靠你们这灵器养魂，你们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癸生翻了个白眼，虽然他一直都只有白眼。
君辞沉吟一阵：“我们考虑一下。”
进城事关重大，比他们在荒无人烟的幽土上行动要危险千百倍，要仔细思索再做决定。
癸生也知道这两人不会这么快答应：“随你们。”
不过他们还是决定先往东走。
就算最后决定不进城，也可以蹭蹭苍南城的威慑力，压制身后的那些追兵。
重新确定了方向，两人一鬼继续赶路，燕云朔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些问题。
他对阴界的鬼物如何修炼很感兴趣，问了一阵后才弄明白怨鬼的修炼方法。
世间只有阴阳两种基本属性，也只有阴气与灵气两种基础能量，那些怨鬼想要提升修为，从根本上讲，还是得吸收阴气。
怨气于鬼物而言，更像是一种激发潜能的力量，只是让他们修炼的速度更快，发挥的实力更强。
“那些鬼物只一昧追求力量，认为怨气能刺激修为就大肆吸收，但邪魔歪道怎么会没有代价？”癸生叹气，“一开始修炼起来确实快，但一旦到了承受极限，神识便会被污染，完全失去理智，那个时候，还不如魂飞魄散呢。”
燕云朔：“那把吸收的怨气控制在极限内不就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癸生摇摇头，“总有侥幸心理，总觉得自己和旁人不同，多吸收一些怨气没事的，结果吸着吸着就被怨气同化了……”
燕云朔：“那你呢？是靠纯净阴气修炼的？”
癸生点头：“对啊。”
燕云朔看看荒芜的土地：“但这里的阴气浓度，不够修炼吧？”
这南荒域上的阴气，就跟人间界的灵气浓度差不多，足够鬼物存活，但绝对不够修炼的。
“我们靠冥晶修炼。”癸生道，“你可以把它理解成阳界的灵石，只是灵石里面蕴藏的是灵气，冥晶里面含着的是阴气。这玩意在阴界是硬通货，我当勾魂使的时候，得勾一百只白衣魂，才能换来一块能修炼的三品冥晶呢。”
“冥晶……”燕云朔念叨一遍这个名字，“冥晶一共分几品？”
“据说是有九品的，按照浓度划分，一品冥晶阴气浓度最低，杂质也多，日常是作为货币来用，到了三品才适合修炼。”癸生道，“你们若是要进苍南城行动，最好准备点冥晶，至少要有点基础的一品冥晶。”
“不过就你俩，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估计也搞不到这东西。”癸生怜悯地看他们一眼，“红祸肆虐，怨气为患，冥晶只会更珍贵，现在说不定连一品冥晶都少见……”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瞪大眼睛息声了。
君辞摆弄着掌心的一小块水晶：“这个是冥晶吗？”
“你……你们……”癸生对着那块水晶就疾冲过去，然后被月照青莲灯的结界弹回，在莲台上接连滚了几圈，震动之下魂体都淡了些。
他毫不在意，手一撑一骨碌爬起来，脸紧紧贴上结界：“你哪来的？！”
君辞：“这算几品？”
“我不知道。”癸生咽着口水，“我没见过浓度这么高的……五品？六品？你们到底干什么了？溟尘追杀你们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你俩抄了他的老巢？”
“这就算六品了？”燕云朔看了一眼那块水晶，“那我们若是在苍南城拿这个出来，是不是很招眼啊？”
岂止是招眼啊！
“整个南荒域都没几块六品冥晶……”癸生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你们还有吗？有多少？给我来点儿呗？”
这么浓郁的阴气，即使只有一小块，也能让他修为增长一大截啊！
看见癸生垂涎欲滴的视线，君辞手腕一翻，将冥晶收起来：“没了，就这一块。”
嗯，六品的就这一块。
至于他乾坤袋里装得满满当当的其他冥晶，都是七品到九品的，和六品有什么关系？
踏上幽土之后，为了掩饰身上的活人气息，君辞一直在吸收水晶中的阴气，吸了两天两夜，终于把这块水晶的浓度从九品吸到了六品。
也挺不容易的。
癸生不知道面前两人的乾坤袋里装着什么，只以为君辞真的只有这么一小块六品冥晶，眼睛还依依不舍地盯着他空空的掌心看。
燕云朔看着他的表情，莫名有些想笑，一想到他和君辞在崖壁上掰下来的水晶居然这么值钱，顿时真的笑了：【原来这就是暴富的感觉……爽！】
那些水晶长在海中崖壁上，数量极多，他们挖到最后都不耐烦了。
没想到到了幽土上，随随便便一小块，居然这么珍贵！
想来也是，那可是幽土大陆的尽头，在阴气浓郁到化水的幽冥之渊中不知道浸泡了多久，这些水晶恐怕是阴界千万年来的积累，能不珍贵吗？
燕云朔：【幸好我有眼识珠，让你挖了那么多。】
君辞瞥他一眼，难得没反驳：【嗯。】
若不是燕云朔强烈要求，他最多也就挖个几块儿就走了，绝不会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和那些水晶纠缠。
毕竟从小在凤族金玉锦绣堆中长大，君辞其实对这些东西挺无所谓的，还一度觉得燕云朔又争又抢的蝗虫做派很没有君子之风。
不过现在看来，当蝗虫有当蝗虫的好处……
君辞摸摸腰间的乾坤袋，感受着里面沉甸甸的分量，没忍住勾了勾唇。
燕云朔侧着头看他，笑眯眯的：【开心吗？】
君辞平常就很少笑，自进入阴界以来，就没露出过笑模样。
但现在对上燕云朔亮晶晶的眼睛，君辞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鬼使神差地对他笑了一下：【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