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王爷昨夜歇在此间。”
醉青山的掌柜是个皮肤黝黑,白发满头的老翁,尽管年纪不在,可他红光满面,腿脚麻利,精神抖擞的很。
今早天未亮,便见一队侍卫前来敲门。
好在青山掌柜早有所料,每每辰河王爷与花二公子来此醉酒,青山掌柜都会亲自坐镇酒楼。
谁人不知君上与王爷兄弟情深,君上不忍王爷背井离乡,不舍手足,便在上京划了府邸给王爷,这还不止,每每分隔十天左右,君上必要宣王爷进宫彻夜长谈,以慰思亲之情。
辰河王爷酷爱踏青醉酒,登高抚琴,上京便是再大的都城也让王爷逛了个遍,好些店的掌柜已经对王爷和花二公子非常熟悉,也对君上的召请有所耳闻。
东来躬身轻叩房门。
“王爷,君上召请。”
花辰整理发冠,又扶着君河坐好,挽起他的发丝。
“你又叫阿宁找了奇花?可叫我去瞧?”
君河撩开遮住眼睛的发丝:“等会便去我府上一叙,叫你看个稀奇。”
花辰俯下身来,左右端量片刻,才放开君河头发,坐到桌边到一杯茶水慢慢品鉴。
“王爷?”外面传来东来催促的声音。
君河站起身,将堆叠的衣料抚平,眼尾上翘,目中含情,看起来比花辰风流多了。
“看来今日是不行了,改日再约你。”
君河推开门,只见门外除了一名红衣官人,便全是带刀的侍卫,呈包围之势,将门口围的不留一丝空隙,这可不像请人的架势。
君河没空多想,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进宫,那岂不是马上就能看见玉玺,这个任务也没那么难。
于是他摆摆手,示意花辰不必相送,便左一步右一步没个正经身形的跟着东来离去了。
花辰从窗户往街道看去,只见阿宁扶着君河上了马车,那人身体一歪,便滑进车里,引得东来凑近询问。
花辰嗤笑一声,只觉荒诞,君上此番兄弟情深,在花辰看来可笑得很,君上兄弟姊妹数十人,可在短短两年内先后逝去,若不是君河这般胸无大志,整日与他游山玩水,怕是活不了这么久。
什么兄弟情深,只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时刻盯着罢了。
这君河也真是一幅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若不是阿姐嘱托他多般照顾,花辰是不愿与君河混在一处的。
等马车远去,阿青才推门而入。
“少爷,宫中来信。”
花辰展信一览,那白皙袖长的手指轻点纸面,比旁人要红上几分的唇瓣上下开合,他将信烧毁,语调平稳,没有一点浮躁,与平时判若两人。
“昨夜阿宁可有异常?”
“并无发现。”
花辰的眼睛里似有永夜星辰,便是那刚才引得君河移不开眼的双眸,里面明暗交加,不过几息,眉目微松,眼睑微垂,终是流露出万般风情。
“唉。”花辰锋芒尽敛,仿若刚才盘问阿青的是另一个人。虽是叹气,他却勾着嘴角,音调悠扬,“我可怜的君河,如今婚姻也将无法做主。”
东来一路疾走,领着君河来到春和殿,此处值守的宫人浅浅弯腰,却不敢出声,便低头屈膝,算作行礼。
阳春三月,阳光正好,微风轻拂,鸟语花香。
君河被这自然风物取悦,便放慢了脚步,于花丛旁的回廊停留片刻,东来发觉,回身无声催促,伸手一请再请。
进了大殿,君河面上冷峻,显然并不高兴。
大殿内更是冷清,见不到侍奉的宫人,就连东来在奉上茶盏甜点后也悄声退走。
这般反常让君河有所警觉,他先是左右看看,不见人影,便细细打量大殿,只见前方用几转大屏风隔开,想必后面就是君上批奏折的区域。
君河又起了几分走捷径的心思,干脆趁现在无人,一把偷走玉玺。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脚缓缓走动,整个人犹如狩猎的鬣狗。
绕到屏风边缘,果然看到后面的案碟,再往里,则是宽大的床铺,一路过去,还有数个长方形的窄桌,上面放满了圆筒状的竹盒,有几张摆了油灯的桌子,还整整齐齐站满了形状各异的瓷瓶。
明明是白日,却窗门紧闭,隔了屏风,日光难以透进来,竟不分昼夜。
角落摆了烛台,灯影晃动,照的奇形怪状的影子张牙舞爪,很是吓人。
里面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楚。
但君河目标明确,神情急切,激动地连走几步,便到了矮桌边,上面垒了高高一叠,还有几折散落在桌面上,竟然尽显凌乱。
君河垂目打量片刻,并未发现玉玺,许是被凌乱的奏折盖住。
他随手拿开一本,下面还层层叠叠放了几张废纸,上面突出几个形状,显然盖住了什么东西。
纸上有墨水的痕迹,还没干,但君河显然顾不了那么多,他一把翻开废纸,露出下面的样貌。
却是黑烟砚台与几只狼毫笔。
玉玺并不在桌上。
失望之色在君河脸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弟弟可是在找我?”
一道极轻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让神经紧绷的君河睁大了双眼,不敢动弹分毫。
过了一会儿,君河才觉得身体缓缓有了知觉。
他循着声音寻去,只在角落的一张方桌后看到了身着玄衣,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的君漠。
君漠冷冰冰的眼神扫视着君河,他宛如恶鬼一般,狭长的双眸里尽是寒光,面上的肌肉仿佛被大雪冻住,做不出分毫泄露心理活动的表情。
这蠢笨的弟弟当真大胆,鬼鬼祟祟绕进来,竟一眼都不看他,就四下无人般翻找奏折。
他扫过君河整齐的发冠,面色更沉。
君河整日与花辰混在一起,到不同于不学无术的君河,花二倒是有一番本领,现在就连束冠也如此娴熟,这几年来竟将君河照顾的这般好。
明明受限于他,君河府上已没几个服侍的人,就连唯一的贴身小厮也是自己安插过去的人手,在服侍君河这件事上做不到尽善尽美。
再往下看,因为受到惊吓,君河唇色白了几分,现在倒也缓过来了,他眼尾带红,眼珠子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几分光芒,分明还是一副醉红尘的模样。
可君漠就是对上了他平静的眼神。
这般眼神已是君漠在君河身上从没见过的模样。
“哥哥可是没歇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