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擅自出宫，还能有什么事？”

骊欢声音陡然变冷，不客气地戒备起来。楚慕袖下拳头咔吧一声，胸口沉压压的一股血气似要迸发开来。

二十载的生命，他一直孤身一人。

他一度以为自己熬到尽头了，姜皇后、叶亲王、上官氏……他一步步筹谋至此，弄死了一切威胁过他的东西。而今他是大楚万里疆域的主人，最年轻的不世帝王，身畔还有一位自幼挚爱他的小皇后。

骊欢是上苍对他唯一的怜悯，他明白他回应骊欢的感情太晚了些，对骊家下狠手是他错了。

但不是无可挽救，他已经找回骊彻，未来日子还长久，骊欢喜欢他那么多年，总会淡忘不好的过往……可原来，骊欢心里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他！

她心底那个人，竟不是他！！

楚慕惨淡地笑出声，紧攥的拳头松了又松，漆眸中幽微的光亮似两道摇曳的鬼火。

骊欢绷直身子，愈发拿不准男人的意思，一双杏眸冷冷盯着男人。

楚慕心机深沉，纵然怀疑她私自出宫见裕王的动机，但只要没抓到现行，便不可能直接冲她发难，她得想个法子糊弄过去……

骊欢这般思忖，楚慕忽地抬臂一勾，她腰身一紧，整个人直直扑进楚慕怀中。

“畜生！松开我，你发什么疯？”

骊欢挣扎两下，楚慕轻巧地扭过她的身子，不满地锢住她的手腕：“又骂我？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骊欢极快地安静下来，遮掩了眸中厌恶的情绪：“因为我以为你在动气。”

“我是动气啊，气宫里那群暗卫太蠢，更气我自己不够谨慎。若早些提醒你宫外不安稳，兴许你就不会出宫了。”

骊欢眸中诧色一闪而逝，楚慕垂眼看她，温热的呼吸泼洒在她耳畔，语气低沉又真挚：“初初，往后有什么心事一定要直接告诉我。”

“你不用遮掩，我明白你做不到这么快完全原谅我。往后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只要你解气，我甘愿受着；你想去哪里我也都会陪着你，只有一点，万不可独自冒险了。”

男人眉眼沉峻，目光却温柔到极致。

骊欢眼皮跳了跳，干巴巴地撇开脸，扯了个笑容道：“那慕哥哥，你先放我下去罢，我这样不舒服。”

楚慕轻轻松开她，凤目沉如深潭。

骊欢不好再回原位，默默坐在楚慕身边，抬手擦拭楚慕袍襟沾染的血迹。

安静没多久，楚慕倏地幽幽启唇，不无遗憾道：“初初，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么？”

骊欢手上动作一顿，抬起脸便对上楚慕缅怀的眼神：“小时候在韩府的事啊，你不记得了吗？”

“……”

骊欢眯了眯眼，思绪有些微混乱。

楚慕握住她的手，和声道：“当年叶王爷为了锻炼我与楚谚的胆识，将我二人丢去韩府见见血气。赶巧那日你为了韩素素，一个人懵懵懂懂跑去韩家；路上姜郡王为难你，我瞧得有趣，便出手帮了你一把。”

“我后来时常想，韩家小姐真是好命，这么小的姑娘都愿意冲在她前头护着她。直到那年凛冬在叶亲王府，那个小姑娘也挡到了我身前。”

“初初，你总这么善良。其实那年在叶亲王府的跑马场上见到你，我就认出你来了，我知道你是来找我报恩的，所以我从不曾觉得自己亏欠你什么。”

楚慕顿了一下，声线越发温润如泉：“这些年住在骊府，你极少问起我少时的往事，甚至从不曾提及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其实我都明白，你是不愿让我想起少年时受过的苦，生怕惹我伤心。”

“……”

骊欢薄唇翕动，声音有些打颤：“你为何突然同我说这些？”

楚慕直视她眼底的猜疑，吻了吻她冰凉的指节，有条不紊道：“今日在陈府你失踪了，我看着满院尸首就想到了小时候韩府抄家那日。我心里被滚油煎着，害怕你像小时候那样遇到危险。”

“直到在王府看见你安然行礼，我的心才活过来……初初你别怨我，其实方才见你同裕王并肩而立，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又在耍什么把戏害我？”

“但是转念想想，这些又有什么重要？只要你平安、只要你还待在我身边，就什么都好。”

晕眩感再度袭上脑海，骊欢额角一跳一跳地疼，耳内更是一片嗡嗡鸣动。

少年时相遇的、那道宛如凌凌仙鹤的身影不断侵袭思绪，她极力思索谁在撒谎骗她？

她下意识怀疑是楚慕，楚慕阴险，也不是第一次发现她的手段还耍着她玩儿了；可她对楚谚也不甚了解，凭什么那么相信楚谚就不会说假话？

在庐川城时，长忠试探楚慕对她在意到何种程度，因此楚谚知晓如今的她在楚慕眼中颇有分量。

若楚谚想利用感情卸下她的戒心，再操控她做内应一步步扳倒楚慕，也完全说得过去。

所以，这两个男人到底谁在骗她？

其中的另一个，又如何得知小时候那段往事的？

骊欢有口难言，她不能在楚慕面前表露太多异样，抬手压住混乱的心绪，身子却不住地打哆嗦。

“吁”地一声，车夫勒着缰绳驶进喧闹的街市，车厢猝然一晃，骊欢猛地栽进楚慕胸口。

楚慕顺势一揽，拥着柔软的女体坐到腿上，未待她睁开眼，温凉的薄唇便映上她的唇瓣。

身躯紧紧相贴，骊欢膈应地蹙眉。

呼吸紊乱，牙关被撬开时，男人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呛入鼻腔，她拼命地伸手抗拒着。

楚慕抱得紧了些，修长的指节插进她脖颈后的发丛一遍一遍摩挲，声音低哑又阴戾：“怎么了初初，不愿意么？我这样很可怕？”

“……没有。”

骊欢微微昂着头，讷讷轻语。

楚慕笑了笑，俊脸苍寒如纸，袍襟上殷红的血迹衬得他如地狱修罗，墨瞳中却流转着动情的温柔神采。

他再度俯身压下来，鬓发虚虚扫过骊欢的脖颈，骊欢嗅到刺鼻的血腥气，一阵反胃，别扭地动了动身子。

楚慕娴熟地扼住她的双腿，薄唇停在她耳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骊欢忽地发觉楚慕身上气息又冷又硬，她没有再躲，楚慕便亲了起来。细|密的吻从耳垂挪至额发，如初春的雨落在鼻尖，轻轻地卷入唇|齿之内。

车帘被风吹起，马车缓缓驶出街市行往宫门。楚慕拥着她吻了一路，若非她瑟缩地厉害，怕是在马车里就要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