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煦辰暗笑了一声,说:“你说错了,不是恋人。”
菜刀触碰砧板的声音骤然停止,只剩了哗哗的流水声。
白煦辰看着那顿时落寞的身影,惊觉自己似乎说过了,正要开口补救时,那人放下菜刀,转身问他。
“不是恋人,那是什么人?”
迟听澜气压有些低,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白煦辰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要是没猜错,自己要是再说一句不合他心意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届时,迟听澜哪里还会顾及什么正常剧情走势,自己到了他的地盘,这不就是羊入虎穴嘛。
白煦辰放下抱住的手臂,一手下意识的去抓门框,看着人的视线里,有几分无措。
对上迟听澜的视线,白煦辰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却也不太敢确定是否让对方满意:“不是恋人,我们是交付终身的关系。”
迟听澜重复了一下“我们”两个字,神色有所缓和,随即笑道:“那人是谁呀?能让哥哥交付终身。”
白煦辰见人不再计较,暗暗松了一口气:“是个很好的人。”
“这样啊。”迟听澜背过身去,继续处理食材。
两人这般相处了几天,也算得平和有趣,谁也没打算第一个戳破,只不过,万事总有裂变的时候。
这日下午,迟听澜放学回家,别人晚上都去上晚自习,他以家里请了家教为由,不去。
班主任不疑有他,管他是不是真的请了家教,迟听澜执拗的事情,说三百遍也阻止不了,大不如签个名字,放人离开。
迟听澜推开门,只见白煦辰像以往一样,在厨房给他捣鼓晚餐,他高喝了一声“哥哥”。
白煦辰回头看了他一眼:“快去洗澡,马上就好了。”
不过几天,两人就像是同住屋檐下好多年的模样。
迟听澜看着人转回去的身影,“哦”了一声之后,走到沙发边,将书包放下,预估着白煦辰做好饭的时间,又拉开书包拉链,将一个淡粉色的信封扯出一角,这才回房间找换洗衣物洗澡去。
没多久,白煦辰做好了饭,在桌上摆开后,迟听澜却迟迟不见来。
白煦辰正欲去叫人时,瞥见沙发上东倒西歪的书包,走过去想给其扶正。
这一走近,一股不属于迟听澜的气息闯入鼻尖,那是一股女士香水的气味。
白煦辰皱着眉头,看见拉开的拉链一角出现一小节淡粉色,好奇心的驱使,他将那淡粉色给拿了出来。
那是一封信,是一封女生写给迟听澜的情书。
等看完了信件的内容,白煦辰这才暗道不好,这样做出格了。
只是这样的事情他没少做,这才自然而然的偷读了人家的情书。
回过神时,迟听澜已经站到了他面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他。
“哥哥在做什么?”
信件在手里,白煦辰没法否认自己的行为,只是仰着头,朝着人眨巴了一下眼睛,思索片刻之后,才说:“长得好就是不一样,都有小女生送你情书了。”
“你看的那封写得怎么样?”迟听澜面上不见说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还没看呢,书包里还有,一道拿出来看了吧,顺便评价评价。”
白煦辰指尖缩了一下,在迟听澜的注视下,将书包翻转过来,里头一本书也没有,全是各色情书。
“哥哥有收到过情书吗?男的送你情书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迟听澜两手撑着沙发后背,俯下身子来。
白煦辰一时间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情书这个东西,男男女女都会送他,只是他不曾收下那些东西,不像迟听澜,有人送就收,还堆了这么一书包。
迟听澜不给那些人回应,还收人家的情书,这不是给人留了一个念想,有的人等不到回应就放弃了,有的人自以为是吊着ta,又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白煦辰又随意翻了几封,果真看见有两三封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捏着手里的信件,白煦辰心里没由来的一团火,抬头狠瞪着迟听澜,无论是在哪里,迟听澜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招蜂引蝶!
迟听澜挑眉,靠得白煦辰更近了:“哥哥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白煦辰侧了脑袋,自沙发上站起身,将手里的信都放回沙发上:“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就不要耽误了人家。”
迟听澜自沙发那头绕过来,径直将那些信件塞回书包里,说:“我什么也没说,人家误会是人家的事,只是这些信他们都是改了好几次才送来的,我不想让人家太过于失落。”
白煦辰说:“你这样会让人误以为你同意人家的继续追求,这不是平白耽误了人家吗?”
“哦?哥哥是这么想的吗?”迟听澜和白煦辰面对面站着,但自己比白煦辰高,白煦辰不得不仰头才能和他对视,“可是我已经和他们说过,我喜欢男的,然后那些男同学就来找我。我只好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们还是这样坚持不懈,我能怎么办?”
“你……有喜欢的人?”白煦辰喉头有些干涩,惊觉自己的声音发哑,“……是谁?”
“哥哥问我,是打算帮我追到那个人吗?”迟听澜玩味的看着他,想将人拉到怀里狠狠的亲一顿。
白煦辰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你自己喜欢的人,应该自己去追。”逃避迟听澜的眼神,他咽了口唾沫,转移话题,“先吃饭吧,待会菜凉了。”
迟听澜不可能放过这个好时机,这人日日睡在他身侧,自己却不能碰他,忍得极为辛苦,大不如早些挑破窗户纸。
白煦辰刚准备转身离开,手腕就被人给抓住了,然后他听见迟听澜的声音:“你再这样,我的心就先一步凉了。”
手腕上传来滚烫的温度,像是要把他那处的皮肉灼烧殆尽。
“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吗?”
“你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那好。”迟听澜说,“那你能告诉我,你那个‘很重要的人’,究竟是谁?”
白煦辰垂着眼眸不说话。
迟听澜又自顾的说:“你一直跟我提以前的事情,难道不是想告诉我,你什么都记得吗?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明了的跟我说,那个人就是我?”
“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白煦辰抬眼看人,眼里是浓浓的挑衅意味,“我给你那么多次机会你自己不把握,之前那么多次把我关起来做得那么得心应手,现在却畏手畏脚的,你怕什么?”
迟听澜猛然将对方拉进怀里,死死的抱住:“原来你喜欢这样子的。”
白煦辰下巴搭在迟听澜的肩头,嘀咕着说:“你第一天知道?”
“第一天知道。”迟听澜说,“还吃饭吗?”
白煦辰两眼大睁,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之后,就挣扎着想逃脱迟听澜的怀抱:“怎么能不吃饭?我做了好久的。”
迟听澜放开人,吃完饭再说也不迟。
想着想着,迟听澜掏出手机来,跟班主任请了第二天的病假,说等病好了再去学校。
班主任只是唠叨了几句,也没阻止,至少人不像以前一样,直接旷课一个星期跑外头玩去,而且这几天的表现也不错。
吃完饭,迟听澜回房间拿出作业装模作样的写,白煦辰见他没什么异样,这才拿衣服去洗澡。
没多久,白煦辰回来,站在房间门口,对迟听澜说:“我今晚还是睡客房吧。”
迟听澜眯眼看他,面上不爽:“除了这间屋子,其他屋的钥匙都被我吞了。”
白煦辰面上有些僵硬,手抓着门框不愿踏进去一步。
“那我睡沙发……”
“那我就在沙发上偷袭你。”迟听澜放松姿态,桌上的作业早被他丢弃在一边,“你可以选择,要么自己现在过来,要么我跑去找你,到时候我这个世界的爸妈回来看到,我也不会停下。”
听迟听澜这么一说,白煦辰默默的进了房间,并且锁上了房门。
……
凌晨一点,白煦辰咬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仍有一根弦紧绷着,他问:“你明天还要上学。”
迟听澜细细的凿着玉雕:“这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请假了,我们有的是时间。”
最后的一根弦也崩掉了,浑浑噩噩的,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阳光落在地板上,白煦辰随便扯了块薄毯盖在身上,一时间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迟听澜拉上遮光的窗帘,室内又恢复了原先的黑暗,早已分不清黑夜还是白昼。
迷迷糊糊间,白煦辰怀里多了一个圆润的东西,抬眼去看,是一颗篮球大小的蛋。
白煦辰不由得笑出声来,哑声道:“你怎么又整了颗蛇蛋来?这么没安全感?”
以前还活着的时候,关着白煦辰的禁地里,有那么一段时间,那里是堆满了迟听澜整出来的蛇蛋。
白煦辰问过他是怎么一回事,他说:“别人都能生出蛇宝宝,但是我不能,只能有这些永远不会孵化的蛋。”
白煦辰知道,那是迟听澜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只是他一直没有告诉迟听澜,若真想要蛇宝宝,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那也的确,临死前,的确又一颗未孵化的、属于他和迟听澜的蛋,只是不知道迟听澜有没有发现。
迟听澜自背后抱紧他,问:“这次你怎么都记得?”
白煦辰抱着那颗蛋,细细的抚摸着,指尖经过的地方慢慢绽放出莲花的暗纹:“可能这次真的就要走了吧,你会想我吗?”
“不会。”
白煦辰愣了一下。
迟听澜又说:“我会跟着你一同去了。”
白煦辰点了点雪白的蛋壳,笑骂道:“胡闹!我那是罪有应得,你跟着来,将自己的族人置于何地?”
“我也是罪有应得,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家人,我本该也去了。”
白煦辰转身,邀迟听澜看手中的蛇蛋:“你看,它是活的,将来会孵化的。”
迟听澜的手掌贴在蛇蛋上,里头果然传来微弱的心跳声,他惊诧的看着白煦辰的眼睛。
白煦辰的手掌覆盖在迟听澜的手掌上:“禁地的池子底下,有一株含苞待放的莲花,莲花里头,是我藏了多年的蛇蛋,那是我给你留的,属于我们的蛇宝宝。”
白煦辰吻了一下呆住的迟听澜,说:“我是不能像你的族人一样给你整一窝出来,但是一个还是可以的。不过,我手上这个,你是带不出去的,看看就好。你出去以后,将亏损的身体养好,再去将那颗蛇蛋取出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孵化出来了。”
“那你呢?”迟听澜眼中发酸,难受得紧,“你就留我一个人吗?”
“雪莲一直都是一个人,世间怨念欲望生出来的永远都是我,你现在放我走,届时再去边界地带找到的,仍旧是我。”白煦辰撩了一下迟听澜额前垂下来的碎发,“答应我,不要去寻死觅活,你要是死了,那池子底下的蛇蛋,就不会再认你了。”
迟听澜眸光泪水闪烁,哽咽道:“你没骗我?”
“没骗你,就算我骗了你,待你找到雪莲时,再来唯我是问也不迟,至少,你先把我们的蛇宝宝养大。”
许久,迟听澜才蹦出一个“好”字,将怀中的人搂紧了,珍惜着这短暂的梦境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