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串，F组难度，FA两个动作的连接，后直1260接前屈。

团体决赛那天她没有控制好力量踩出界外，今天收住，稳稳地落在界内。

“看得我好感动。”沈诺仪有一点哽咽，“她永远有战斗的决心和勇气。”

第三串后进入舞曲的部分，乔奕星踩着乐点跳舞，甚至还有动作像是在和观众互动。赛场保持着沸腾，正如她所言，把自己全部的魅力留在她在里约奥运的最后一个舞台上。

如果十秒钟的跳马只是力量与技巧的展现，那么一分半的自由操能不能让你们记住乔奕星的魅力？

舞曲进入最后的快节奏。

脚上的绷带，腰间的封闭针。所有一切书写她的过往，见证她的成就。

结束串，后屈两周钉住。

四串落地全部干净利落，战士凯旋，于盛大的欢迎仪式里展示功勋。

结束串在中央，她伸手摘星，眺望远方。

乔奕星永远斗志昂扬。

比到最后一天最后一套，乔奕星亮相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额头晶亮的汗水还没擦去，她与全场观众挥手，站在场边鞠躬告别。

随后她跑下台，跳进邓卓的怀里。

“干得漂亮！”邓卓给她一个温和厚重的拥抱。

乔奕星转过身，和季湘击了个声音响亮的掌。

她们两个都很激动，彼此献上一个紧紧的拥抱。

二人一瞬无言，季湘已经被乔奕星这套表演感动得无以复加。

乔奕星在里约的奥运舞台上完美地绽放了，无论她是否获得奖牌。

“乔奕星，”她哽咽了，“你的成就绝不会止步于此。”

“谢谢你。我会在不远的未来收获更多荣耀，今天只是起点。”

季湘拍拍她的肩膀：“你可以的。”

乔奕星眼底含笑：“你也是同样。”

乔奕星的分数给了她很大的惊喜，6.6+8.66,15.26，虽然没能超过吉莎目前位列第二位，但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乔奕星再次和李潇潇与季湘击掌。

她这次是真的下班了，在场边慢悠悠地拆自己的绷带，一边盯着第四个上场的巴西选手的动作。

这位的难度6.5，使用巴西桑巴舞的音乐和舞步，全场快要和她一起跳起来了。

只是动作姿态确实有点辣眼睛。

季湘穿着外套在场边倒立，没有看场上的动作。

“你不看看桑巴舞吗？”乔奕星问她。

“等奥莉薇亚的天鹅湖来了再叫我。”季湘的声音从下面串来，有点闷。

巴西选手结束之后，就是第五位的奥莉薇亚上场了。

她竟然还是沿用了青年组那套自由操的音乐天鹅湖，不过舞蹈编排换了，难度最高有6.7。这也是一位非常强劲的对手。

她像只高傲美丽的白天鹅，高贵优雅地站上了赛场。

季湘坐了回来。

乔奕星收拾好了东西，她终于下班了心情格外舒畅。她开始聊天：“昨天小安跟你说了没有，平衡木决赛这位又去挑衅她跟诺仪了。”

“说了，她们颁奖典礼一结束她就跑过来跟我说，看没看见颁奖典礼上奥莉薇亚黑成平底锅的那张脸。”季湘笑得有点宠溺地摇摇头，“不过活该哈，这人粗鲁又无礼。林安还是脾气太好，昨天那话要是对我说的，我高低得给她臭骂一顿。”

乔奕星笑得没停：“今天你也得压她一头。我也想看看黑成平底锅是什么样子。”

季湘拿出包里的肌贴和护踝：“压她还是小菜一碟。”

奥莉薇亚不知道是不是体力原因还是心理原因，今天她发挥得并不理想。第一串的阿拉伯前屈两周直接落在了界外，第三串的后直两周接前团，向前翻却重心靠后，后退两大步踩线出界。

这损失的0.4的出界分和不少落地分数让她直接把自己送走了。

6.6+8.2，难度没认满，完成分也不理想。这一场她比得并不好，下来之后她哭了。

在自己两个强项上都没能发挥出应有的水平，这是她在本届奥运会上留下的、再也无法抹去的遗憾。

目前乔奕星仍然暂列第二位。

柯蒂斯即将上场。

这是季湘的终极对手。

她刚刚在练习的时候做了直体旋，不出意外是要上最高难度的成套冲击这块金牌。

提示音响起来的时候，柯蒂斯和季湘在台上和台下同时深呼吸。

这个周期的体操女王柯蒂斯要捍卫她的荣誉，而新生代的潜力股季湘要挑战她的地位。

柯蒂斯不可避免地急了。

她在全能决赛就迫不得已拿出了全部难度，比到现在已经是第十三个成套。她虽然体力和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强悍，但场场都拿下最高难度的强度，纵然是她也不太受得了。

音乐开场了。

柯蒂斯喜欢用硬核难度取胜，这位也是真正的天才，她的空翻难度配置完全不是普通人类能够搞定的，纵然腿部力量和转速强如黎贝卡或者吉莎，她们都做不了在一个成套里放两个H，一个G，结束串还是向前的纵轴转体。

全场都在期待她的表现。

柯蒂斯今天第一串是直体旋，H组的高难度，后直两周加转360度，高度实在太充足，让人觉得她完成加转720度也不在话下。

她钉住了。

全场欢呼鼓掌。

柯蒂斯在空翻动作上的突出能力也让她的姿态相当标准出色，此外，她的表现力同样很优秀。绝对难度和很高的完成分，这让她的自由操通常是无人可敌的。

她不觉得今天会出现什么意外。

第二串是团身旋720度，同样钉在边角。

柯蒂斯强大到恐怖。

但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能感受到，她的体力已经比全能的时候差了很多。表现出来的当然是无可挑剔的站稳，只有比赛中的人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腿软了。

蹲转1080。

按照平常的状态，她的蹲转永远是非常稳定的，今天却晃晃悠悠，险些失败了。

季湘再也坐不住，她站起来来到场边。

“这什么情况？她怎么会在这个动作上打晃？”乔奕星也皱了眉头。

“可能没力气了。”季湘说。

现在在对面边角的柯蒂斯绝对注意到了站在台边的季湘。

她太在意这个对手了，她出道以后从未遇见过任何一个如此的竞争对手！

柯蒂斯不得不承认全能比赛那0.01的分差对她而言同样影响深远，季湘太强大了。而她被身后来自季湘的穷追不舍威胁得后怕。

她害怕了。

糟糕。

糟糕！

第三串阿拉伯直体两周，G组难度。

跳起来的高度不够，她一下就感觉到了。可能是因为腿软，可能是因为看见场边对手的一瞬间分了神。总而言之这个动作空翻高度不够！

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柯蒂斯脑子一片空白。

场边的季湘情不自禁地站直了。

柯蒂斯失误了。

柯蒂斯怎么会失误？

强大的肌肉记忆和赛场经验支撑着她，柯蒂斯飞快地爬起来，继续完成最后的一串动作。

前直900接前团回笼，结束。

全场都愕然了。

谁都没想到自由体操的卫冕冠军拿了一整个周期的金牌，会在奥运赛场上出现这么大的失误。谁都知道，柯蒂斯稳定性非常高，鲜少在赛场上出现失误。

但她就算再猛再强，她也不是神。她是一位运动员，而人都会出错。

吉莎在那边等待着柯蒂斯下来，给了她一个温暖又安慰的拥抱。

她的教练们也纷纷前来安慰她鼓励她，他们告诉她，这只是失误了。虽然留下了遗憾，但天还没塌。

而在柯蒂斯之后上场的就是季湘了。

季湘把外套脱掉，紫色与黑色交织的体操服尽显高贵。她的所有准备都已经就绪。今天她没有往身上缠太多肌贴绷带，她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完成这一次比赛。

这场奥运会里她最后一个成套、最后一场比赛。

黄芸向场那边招手，季湘这才看见，她把林安给叫过来了。

隔着护栏，林安说不了太多，她只是抓住了季湘的手，十指紧扣间传递了一种能让季湘瞬间安心的魔力。

“今天为了自己跳一次舞吧。”林安用最赤诚的目光看着她，“我永远都会为你骄傲。”

此时柯蒂斯的成绩公布了。

7.1的难度认满，但是完成分只有7.5，这还是她其他三串基本上没有什么瑕疵的结果。

现在，吉莎的15.46分暂列第一，乔奕星的15.26暂列第二。

乔奕星把她送到赛场的台阶上。

这似乎变成了这场奥运里她们彼此的默契，谁都会陪即将上台的人最后走一段路。

乔奕星拥抱了她：“今天不会再有0.01的分差了。别顾忌，别害怕，向前冲吧，季湘。”

“我会的。”季湘回手拍了拍乔奕星的后背。

季湘站在台上做最后的准备，脚底和手心擦上镁粉。她看着这片赛场，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刚刚林安和乔奕星送她上来，她以为自己要么热血沸腾，要么紧张到无法呼吸。可是出乎意料地，她竟然没有过多的这些情绪。似乎是弦绷太紧，到真要上场的时候，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又或许，绝处逢生。本来以为没有机会的时刻总会迎来新的希望。

季湘知道，她的机会终于降临了。

季湘深呼吸，在呼出的一口气中，把所有不应该属于赛场的多余情绪、把堵在心口的一口气狠狠地呼出来。

乔奕星说得对，这个赛场有比金牌更值得珍视的东西。在之前，这支舞可能带着团队使命，带着她的奖牌目标，直到今天，她该为自己跳这支舞了。

《La gloire à mes genoux》,荣耀向我俯首。

指示灯亮，单手亮相，季湘优雅地走入属于她的殿堂。

提示音响起，音乐开始。

开场鼓点，几个有力的舞步，意在唤醒，也在宣战。

季湘的乐感与舞蹈表现力是她最大的天赋之一，鼓点结束，她到了边角，旋律正式开始。

手臂指向前方，季湘往前冲去。

【人们常告诫我，要安于现状。

特权与优待，没有你的份。

你出生的那张床，不许你好高骛远。】

这曾是我在幼年听见最多的话。私生女，野孩子，还想着什么出人头地？这辈子就在剧院里苟且偷生吧。

第一串，F组的后直两周。用力腾空，身体飘起来再落地，踩着重音落在边角位置。高度和姿态都无可挑剔。

【人常嘲笑我，太放肆大胆

不论怎样努力，仍被以貌取人】

【卑躬屈膝，不要奢望，除了弯下脊梁，你再一无是处。

低声下气，不得奋起，浑噩度过一生】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学跳舞只会勾引人。那些年，走到哪里，妈妈和我面对的都是与此相同的流言蜚语。或许也不完全因为是我的出身，在那个时候，漂亮的女性总是会被冠以这样那样的污名，哪怕一切都是无中生有。那些当面的辱骂与背后的诟病，妈妈不想让我听见，可我全都知道。

地面舞蹈动作在展现被贬低到泥潭里的小女孩，可是在挣扎翻滚之后，她仍未被打败，没有被磨平棱角，她还是站了起来。

母亲已经试图为我维持一个干净纯粹的环境让我健康平安地长大。但这很难，我知道她已然尽力。在所有人都要求我们端茶倒水，必须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的时候，妈妈一直没有放弃让我站上舞台跳舞。

舞蹈动作柔中带刚，季湘在借此宣泄过往。

这串舞蹈收场在另一个边角，手臂动作融入音乐，每一个细节都与情绪融合得恰如其分。

季湘再次沿着对角线向前奔去。

【要么生而为王，要么一文不名。

然而为何仍在苦路上挣扎？】

从母亲去世到进入市体操队，从人生的开头，季湘的路就实在艰辛。

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