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工资……你指的是你们家公司那边给大哥的工资吗？”
时暖夏有些好奇。
“我还以为喻大哥应该是直接拿的股份。”
“家里曾经也因为这个事情问过大哥。”
对着时暖夏，喻左傅从来都不打算隐瞒什么。
“不过当时大哥拒绝了。”
说到哥哥的事情，喻左傅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两分，“大哥当时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就算手上拿着股份分红也是无济于事，最后不愿意要，我们也就觉得尊重大哥的想法。”
虽然他已经长大了，但是想起当时大哥淡然平静地讨论起自己的死亡，喻左傅的脸色仍然看起来不太好。
“多亏了你。”
时暖夏微怔，男人穿着一身休闲的衣服，外面裹着一件厚厚的长款毛呢外套，时暖夏不太好辨别圈内买的那些出名品牌，但只觉得喻左傅身上这件的版型很漂亮，将原本就修长的体型趁着更挺拔。
他有时候的表情看起来总是冷的，但那份冷不似具备攻击性的凌冽，更像是无形中和别人划开界限的清冷。
当喻左傅就这么简单撑着下巴在医院并不高档的休息室桌面上，连这个小小的休息室看起来都成为他平日里工作的办公室。
男人乌黑的双眸投了过来，眼神逐渐深邃，映照出时暖夏挤过来的一张脸，她这才发现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好像有些亲昵了。
是那种，像有过亲密关系的那种亲昵，有过身体接触的男女，连肢体上的触碰都会不自觉靠近过去，变得那么自然。
“之前我都会定时和大哥商量一部分公司的事情，主要集中在我觉得他能承受的范围内。”
“但我也知道，大哥多少觉得他是这个家里的‘拖累’，什么也不敢做，其实他也扛着很大的压力，身上的焦虑也不必妈妈更少。”
“这次，是大哥第一次主动提起项目的进展，过问，甚至远程上手，”喻左傅放轻声音，“是你的功劳。”
时暖夏是一个内敛的人。
她渴望过很多东西，却明知自己很少能真正得到渴望的东西。
就像她曾经渴望妈妈不要离开她，最后仍然无法如愿；她曾经渴望能有家人的温暖，却发现时景科跟唐倩他们才是一家人，而自己更像不合群的外来者。
而如今，她渴望医院里能有治病救人的成就感。
医院里真的有病人送过来之后止不住向她道谢，时暖夏又开始胆怯了。
她总在潜意识里觉得这种获得好像不应该是她能得到的——以前从来都没有得到，如今满足那一星半点是真实的吗？还是会成为以后梦境破碎的其中一个先兆？
时暖夏不擅长看待别人的夸奖，甚至感谢。
她低头，勾了勾唇，凌晨的月亮已经快要不见，天边似乎逐渐开始从浓墨的深蓝变得越来越亮。
而女人的眼眸里还有未离开的星河。
时暖夏下意识地避开眼神对视，男人已经覆上她小小的手，罩进他的手心里。
避无可避。
“不客气。”
时暖夏终于小声接受。
心里却豁然开朗，更加开心了。
太阳升起，医院里的交接班也终于结束。
喻左傅无聊的一个晚上也随之终结了。
时暖夏带着他从后门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医院的大门，松了口气：“虽然很开心，但下次还是不用过来陪我吧？我工作起来时间还过得很快，但你一直在里面也太无聊了。”
喻左傅没有应，只回答了后面的那句话。
“能在医院里看见时医生雷厉风行做事的样子，也不算无聊。”
“如果是没有你在的医院，那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时暖夏今天的情绪让自己招架不住，忍不住拉着喻左傅提议。
“你精神还好吗？在休息室里有没有休息过一阵？要不……我们去电影院看个电影？”
喻左傅一愣，应了。
这是时暖夏第一次提出完全“无功能性”的约会，虽然她的脑中想得很美，甚至考虑到了要去享受多年没去的电影院，抓着喻左傅去排队买爆米花。
结果到了电影院之后发现人气特别高的电影今天的排场都只剩下了深夜和凌晨那种“阴间”时间段，两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去看另外一场看起来还算有些人气的电影。
喻左傅让时暖夏坐在旁边等，他自己去队列里排队买爆米花和可乐，因为上了一天夜班时暖夏觉得自己需要被鼓励，特意让喻左傅不要点无糖的。
男人也就跟着一起了。
电影不算好看，但也不至于到非常催眠的地步。
两人坐下来不久，喻左傅发现旁边的身影似乎越来越安静。
他扭头过去，时暖夏已经靠在接近他附近的座椅边缘上，累得睡着了。
眼皮底下还有一层淡淡的颜色，就算是在关了灯的电影院里，喻左傅都能看见女人微微蹙着的眉头，硬生生挤压出些强颜欢笑的疲惫来。
喻左傅不动声色地把她怀里的爆米花抱到自己手上。
又靠过去让对方能过来睡在自己的肩膀上。
时暖夏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半路睡过去了，神色懊恼：“我不该直接睡着的。”
“你是人不是机器，”喻左傅有些好笑，“哪有那么好的精力，下次想来直接过来就好了，这次的不完美就当做是下次的期待？”
时暖夏泄了气。
“好吧。”
年轮的刻度又一点点加深。
圣诞没几天就是元旦放假，正式步入到下一年。
喻家同样没有重点过这个节日的习惯，不过新的一年有新的法定假期，所以喻家老宅还是会给大家通知一下要不要来吃饭。
这个时候大部分是都喊一遍，但不像过年这样的大节日要求尽量都到，不过就是关系不错的几家人，爱来不来，来了就一起吃，不来那就下次再聚。
对时暖夏来说这样的压力会更小一点。
两人回家的时候叶迎秋笑着连忙迎了，说今晚吃火锅，只有他们家，还有喻盈星一家三口跟之前有段时间没见过的二叔喻东洲。
连过来的“亲戚”都是时暖夏之前见过的，加上另外两家人也不是喜欢对小辈指指点点说教的性格，因此这顿饭也吃得格外轻松。
时暖夏很多年都没试过这么和谐的亲戚吃饭了。
时景科的几个兄弟，只要见面就容易吵起来，要么是在吵奶奶现在还有的那个房子，要么就是还在吵谁照顾奶奶的钱出少了、谁照顾奶奶的力出少了、谁家的媳妇儿完全没去探望过……
等等，总之，亲戚聚餐这个东西，在时暖夏的心里几乎没留过好印象。
饭桌上，喻东洲忽然开口扫了一眼喻左傅，侄子还在旁边给老婆夹了菜，他跟着侄子始终停留着的眼神看过去。
侄媳妇看起来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些。
脸上的肉好像多了一点，人也养得更水灵了些。
喻左傅看起来是相当上了心的。
“对了，之前你和我说的事情……”
喻左傅当时在给时暖夏用蟹八件拆螃蟹，时暖夏还在吃碗里的小半碗剥好了的九节虾，连连对着喻左傅摆手说不需要，对方低头朝她贴过来悄声说：“等下可以先尝一口，如果觉得不想吃，到时候我们一人一半？”
螃蟹的鲜味若有若无地传过来。
时暖夏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双标地无声默认了。
听见喻东洲的声音，喻左傅抬头看了一眼。
“年前应该是可以收到消息的。”
喻左傅眼中闪过一丝光：“好，谢谢二叔。”
时暖夏有些好奇，但是仅从对话里得到的信息太少，猜测应该是和工作有关，也就没多问。
吃完饭，喻盈星还想拉着时暖夏去庭院里放河灯，被妈妈怒骂了一声“没眼力劲儿”就拖着走，跟二堂嫂在大厅上演了一处“王母隔银河”。
时暖夏：……
晚上回到家之前，时暖夏抬头：“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生活也请多担待。”
汽车刚好路过一家大型商场。
上面有商场为了做活动跟拉动消费人流，做了倒数的大屏。
就在时暖夏说话的时候，大屏上的倒计时刚好结束。
喻左傅用亲吻回答了对方。
于是新的一年就这么开始了。
再带上一段时间的工作，腊月下别墅里的管家和其他员工都开始忙碌起了春节的装饰。
自从圣诞节之后，别墅里的员工都知道了——别墅里的女主人看重节日的仪式感。
先生似乎也对此很重视，夫妻两人给的待遇又好，上次圣诞节的时候连做饭的厨师都收到了先生的红包和太太的小礼物，员工自然也愿意干活装饰。
大红色的灯笼和剪纸也开始挂上去，室内找了国外留学过来得奖过的花艺团队过来插花。
明纪过来的时候差点倒退回去看一眼门牌号——这辈子没见过喻总自己住的房子里有那么多的装饰。
真就结婚之后人味变多了。
时暖夏对即将到来的春节非常期待，但她又隐隐有些焦虑。
别的节日还能找到理由。
但是春节——她就得回时家一趟。
时景科刚过元旦就已经给她打了电话，只是电脑里的语气还有些怪怪的。
主要说起春节她刚结婚于情于理也需要回娘家拜年一趟。
但之后再说的话基本就和喻家合作差不多的话题了。
时暖夏叹了口气，觉得躲不过，干脆在医院里多干了几天，最后即将春节的时候被师兄和李庄玉主任赶走。
“着急加班什么？以后想下班你都没得下。”
“趁现在赶紧回家过个年，我们这种加班惯了的，家里也早就适应了，扣不了你们小年轻这点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