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坐了轿子,怎么淋雨了呢?”她担忧道,又竖起细眉,拿扇子指着祥安院的丫鬟们,“是不是她们不尽心了?”
众丫鬟打了个寒颤。
“娘,春雨难得,是我贪恋了些。不碍事,用膳罢,爹饿了。”
静国公笑:“还是我儿体恤他爹!元娘,咱们小世子身子已然好了,你别总咋咋呼呼,小郎君淋些雨不碍事。”
“得!他十岁那年也是淋了雨,人突然就——”说着红了眼眶。
“是我的不是。”裴兴元忙给裴雪寅使眼色,“你放心,儿子身体好着呢,高僧说了,我们寅哥儿定然长命百岁的。”
林元娘这才高兴了,看着丫鬟伺候寅哥儿熏干了头发衣裳,漱了口,迫不及待地给他夹菜:“寅哥儿,这个假鼋鱼娘亲做了一下午呢,你尝尝,用黑羊头肉做的裙边你最爱吃的,还有山药做的鼋鱼蛋,你可还记得七岁生辰那年非要留给姝姐儿,结果姝姐儿病了,没来,你爹想吃,你还不许,他偷吃了一颗,你哭了一晚。”
说着大家都笑了。
奶娘王娘子笑:“世子爷小的时候爱哭呢。”
“还有这道蜜浮酥捺花,废了娘亲好大劲儿,让人去奶酪院取的新鲜奶酪做的,娘亲做的捺花栩栩如生呢!放了许多蜜糖,你最爱吃的。”林元娘笑道。
裴雪寅视线落在杯盘中的鼋鱼裙边与蜜浮酥上,捏住筷子。
“对了——”她视线从裴雪寅脸上一扫,笑着招手,丫鬟立即捧着一个填漆雕花的盘子上前。
“你瞧,娘亲给你新做了衣裳和鞋。”她笑道,“到底是上了年纪,手脚不比以前。若是以前,一件衣裳三日便做好,如今做了三月才勉强好呢。”
她拿起衣裳在裴雪寅身上比划着,满意地点头,笑道:“娘亲的眼睛还是一样毒,尺寸正好呢。”
裴雪寅脸色雪白,眉眼情绪淡淡的,直到这时,才缓缓开口:“以后不必再做。这些东西,我不喜欢。”
空气安静,落针可闻。
他推开杯盘,夹了槐叶冷淘。
大丫鬟忙替他布菜。
众人屏息,低头。
“你怎么跟娘亲说话呢!”裴兴元瞪着他。
裴雪寅放下筷子,抿唇道:“抱歉。”
“哎哟,寅哥儿长大了,这是心疼娘亲呢。”林元娘红着眼眶,挤出个笑,“这些你不喜欢,娘亲便让人做你喜欢的,可好?你都告诉娘亲,小的时候,你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跟娘亲说的,可还记得?”
她看了眼那绿色的冷淘,恍惚想起什么,脸色有些白。
裴兴元抓住她的手:“元娘?”
“寅哥儿喜欢冷淘?”林元娘勉强笑道,“好孩子,都怪娘亲不好,若不是娘亲疏忽,你那年也不会病了,让那僧人带走,害得我们母子分离——”
说着眼泪滚了下来,泣不成声,“我的寅哥儿以前多爱玩儿,如今不知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头,那些年你不知道娘亲是怎么过来的——”
林元娘忙抹眼泪:“娘亲不是故意要哭,娘亲只是太难过,心疼——”
裴雪寅攥紧手,脸色白得透明,声音清冷,眉眼淡漠:“抱歉。”
林元娘忙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笑着转移话题:“对了,王相公派人来,说姝姐儿腿有治了。你不想娶王媃,那姝姐儿——”
“不想娶,我不喜她。”裴雪寅眼前闪过那张苍白的脸,平静如水的眸子,他冷冰冰道,“此事不必再提。”
大娘子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一顿饭吃得沉默。
林元娘又派了许多人送世子爷回去,一行人浩浩荡荡,雨幕中灯盏通明。
裴秋生一路随侍在轿子旁,至祥安院,众人皆散。
他关上门,道:“世子爷,今儿暖春堂是否——”
裴雪寅声音冷漠:“出去。”
“可大娘子——”
“裴欢。”
裴欢从窗口翻进来,将剑架在裴秋生脖子上。
裴秋生深深看了世子一眼,“属下告退,青州那边催了。”
裴雪寅垂眸看书,神情无波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