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答应过江母,所以立刻给她回了消息,约好了见面时间,还问了她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帮助的地方。
他仰面躺在床上,轻声叹了口气,等江母的事情结束,应该就不会再跟江家有交集了。
系统来了以后发生了太多事情,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好似抵过他过去二十年。
仔细想想,和养父母还有司宇呈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他好像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特别的“想法”。
那种感觉很奇怪,机械地生活,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从不会去思考其他事情。
不过也对,系统不是说,他本身不算是人吗?
成为真正的人,就能只为自己活着,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困意疲倦席卷大脑,朦胧间一丝疑问飞快从脑海中划过,司时有些睁不开眼睛,干脆没有追根究底,放任自己睡去。
汤昱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寝室住过,吕昊阳说他也没有去上课,不知道有没有请假。
司时准备着期末考,没心情再去关注汤昱做了什么,而且现在也没有新任务的线索,他不如专心做自己的事。
他打算这学期结束就搬出去住,那时候关于汤昱的任务应该也结束了,他不想在任务之外再和他有牵扯。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很有渣的潜质,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对任务对象用完就丢。
那天听汤昱说的那些话,他不知怎么的,胸口压抑得难受,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冲破枷锁迸发出来,可他不明白那种情绪是什么。
他不至于喜欢汤昱,那是因为什么,愤怒?
他好像很少会有愤怒的情绪,至少在遇到系统之前从来没有过。面对养父母和司宇呈的诸多要求时,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到生气。
学习拥有情绪是一个十分缓慢的过程,所以即使因为被中伤而感到不快,也不知道怎样用行动去表达自己的情绪。
「或许你可以给他一巴掌。」
系统适时地冒出来提建议,司时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手,有点想象不出来自己打人是什么样。
「你就是过去太乖了,所以才对这些感到陌生,多打几下就习惯了。」
司时不置可否,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更倾向于什么事情都能和平解决。
开庭时间刚好在司时最后一门课程考试之后,考试一结束他就迅速交卷赶了过去。
没人知道他和江母私下的约定,明面上他和江母又有冲突存在,所以他作为人证发言对江母帮助会很大。
司时以为江父会因为觉得丢人只让代理律师出庭,没想到他被传唤时,江父也坐在被告席。对方看到他时眼神像淬了毒,但因为在庭上,又很快收敛。
司时简单陈述江父下药并威胁自己的事,再次感受到来自江父的不善目光。
“你说是你弟弟叫你过去接江先生的儿子,但你见到的是江先生?”
“是的,我有当天司宇呈叫我过去的聊天记录。”
江父的辩护律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也就是说,你并不清楚让你过去是谁的意思,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你弟弟喊你去接人是有人授意。”
他一边说着,还翻找起手中的文件,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一页抽出来:“审判长,我认为他在做伪证,我这里有他父母单方面发给江先生的消息记录和他们向高盈利机构借钱的合同复印件,我方有理由怀疑,对方证人口中的陷阱,其实是他和家人用来设计江先生的陷阱,他们因为欠了高额债务,所以想要用……”
辩护律师顿了下,看着司时的眼神带着轻蔑:“想要用这名证人来从江先生这里换取利益,他现在之所以出庭作证,只不过是因为计划没有成功,所以恼羞成怒想要抹黑江先生,让他处于本案的不利地位。”
司时一阵无语,江父混到现在这个位置,竟然请了这么不专业的律师。
“我父母的信息是江先生给您的吗?”时隔许久将养父母称呼为父母,司时说话时差点舌头打结,很不习惯,也有点反胃,他看向那个律师,“我想江先生应该没有给您完整的聊天记录,这件事情是他和我养父母一起计划的,我有完整的录音,我知道我的这些录音不能作为有力证据,但我还有一个人证,可以证明我的话。”
他之前录下的录音都是偷偷录的,所以效力不高,但在开庭前,江母忽然告诉他找到了那家私人会所当天的监控录像,而店长可以作为证人出面。
录像有警方经手,完全可以作为证据。
那份录像司时也看到了,应该是花了大心思找的,不光有会所内部,还有外部停车场方向的,能清楚看到江靖和司宇呈一起从江父车上下来,然后三人有说有笑地进入会所。
而后是一段司宇呈在角落打电话的视频,能断断续续听到些话,还提到了司时的名字,是打给养父母的。
在司宇呈口中这个时间已经因为喝醉在房间睡过去的江靖没几分钟后就出现在了监控区域,还问司宇呈有没有成功把司时骗过来。
也许是对自己所做之事有恃无恐,江靖并没有压低音量,带有录音功能的监控完整地录下了他们的对话。
司时提交的和司宇呈的聊天记录证据里,有很清晰的时间,完全能够证明他和司宇呈以及江靖并没有共同策划什么,他自己反而是那个被设计的人。
“我跟家里关系不好并且已经断绝往来,这一点学校很多同学以及我的导员都可以作证。”
但已经没必要请再多人来,因为监控录像就已经足以证明他说的是实话。
庭上安静了半晌,江父忽然插话:“你出庭作证应该也做了很久心理准备吧,毕竟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法官及时叫停:“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辞。”
江父这些话威胁的意图太过明显,不过司时现在完全不怕他,江母那边还有很多其他证据没有放出来,司时相信这件事了结以后,江父一定完全分不出精力来对付他这个小人物。
他没有留到最后,做完证就出来了,出乎意料地在走廊里碰到了江也。
江也看到他并没有惊讶:“司时哥哥,我是特意来等你的。”
再次见到江也,司时心中感慨良多,事情从一开始简单的补课发展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听阿姨说你考得很不错。”司时没忘对江母的承诺,他停在原地,与江也保持着一定距离。
江也听着他略显生疏的寒暄,眸光黯然,失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司时哥哥,你可以带我去你学校参观一下吗,我想要报名你的学校。”
司时张了张口,想问他知不知道江母会带他出国,最后还是咽了回去,选择直接拒绝:“抱歉,我还有点事,不好……意思。”
江也沉默下来,司时主动来结束他们的对话:“我先回去了。”
他本来想说句再见,江也对他来说,应该算是交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可想到以后也许再也没机会见面了,那这个再见不说也罢,反而让人徒增期待。
系统说江也之前的好感度存在是程序错误,可今天见面,江也给他的感觉和从前一样,司时无法确定他是否还喜欢自己。
走出几步路之后,身后的江也忽然开口了:“司时哥哥,那些监控是我找到的。”
“我……找了很久,我想要帮到你们,我其实、更想帮到你,我不想他们拿奇怪的眼光看你,不想他们把莫名其妙的谣言倾倒在你身上,我……我高考结束后就去联系了那个店长,磨了他很久,还联系了警方,最后才从整个会所几十个摄像头里找到当天监控到他们的部分,”江也顿了顿,“我、我说这些不是要你感谢我,因为这也是在帮我妈妈,我只是、我只是……”
又是良久的安静,江也轻声说:“再见,司时哥哥。”
“我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