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沈晏桁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缓了内心的郁结愤怒,双眉紧紧皱着,半晌才看向凌风澈,一脸疼惜,“舅父老了,没了当年心气,但经此一事,舅父却明白了,你要查当年之事是对的,既然当年他们能轻易践踏人命,又岂是会轻易放过你的,你纵使不查,于他们而言终究是隐患,一日不除便一日难安,既然如此,澈儿你便放心大胆的去查,舅父全力支持,你父亲我定要将他找回来,无论生死!”
犹豫了多年,总算将心中积压的感情畅所欲言了出来,沈晏桁别提有多痛快。
而凌风澈也没想到舅父竟然还有如此血性的一面,见舅父如此高兴快意,凌风澈也倍感欣慰。
不过等到他赶往凭月晚照楼,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云未行他们的时候,看到的却只剩下空空如也的一座楼了。
心中顿感不妙,他又赶紧寻到原先往地下密室去的暗门,结果屏风后打开来却是一面被砌得死死的石墙,上面泥渍未干,显然是没多久之前封的,只怕是在他去告御状那时,他们便匆匆离去了。
别无他法,凌风澈便想再去外面找找有什么线索。
一个小厮见他走出了空楼之后便赶紧上前,递过一封信道:“凌大人,我奉楼主之命在此等候,这封信是给您的。”
说完,小厮就打算走,结果被凌风澈一把拉住,问道:“你家楼主呢?他们去哪儿了?”
这小厮一看就是个榆木疙瘩,见凌风澈一脸严肃急切,竟也不慌,依旧不疾不徐地拱手行礼道:“我家楼主只交了这封给我,让我转交给您,至于楼主行踪,我不知道。”
他说的理直气壮,不似撒谎,凌风澈无法,只得谢过,然后放他离去。
等小厮走了,他回到空荡荡的楼里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是云未行的笔迹,清楚写着:凌大人安泰,想必此刻你早已官复原职,洗清嫌疑,可喜可贺!与君相识,收益良多,君为人正直,恪守律法,但法外又识人情,辨是非,与君屡破奇案,感慨君之大义。当初为寻线索,设计接近于君,实是不得已,望君海涵。如今知君欲助吾等所查之事,然此事凶险万分,君之前途无量,且此路危机四伏,吾等实不愿拖累君,更不想使君再险危险,故请恕吾等不辞而别之罪,此后天高云阔,终有一日再叙,愿君珍重。
落款是一个云字。
若说看信前自己还有些莫名气恼着急,现在看完了信,凌风澈却只觉心里就如同这楼一般空空荡荡的,他明白云未行他们是不想拖累他,才故意选择不辞而别,可凌风澈却觉得自己就好像在茫茫沙漠中好不容易遇到志同道合之人,一起艰难走到出口,这些人却又再次抛下他,继续往一片危机茫然之地而去,而他却又不能跟上去相助,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实在叫人难受无比。
他垂手握信,站立良久,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数日之后,江湖上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只听闻一向低调行事的悬梁会突然宣战刺客无踪楼,悬梁会称无踪楼多年以来以赏金为饵,滥杀无辜,行事更是为人所不耻,杀害多名忠臣义士,屠人满门,令人发指,悬梁会虽是盗贼聚集之所,但盗亦有道,以后若是得知无踪楼之行动,必将阻之,不死不休!
悬梁会此举一出,一下子就得到江湖各大门派的响应,多年以来无踪楼的刺客到处收钱杀人,这些江湖正派多多少少都有人死于他们之手,早已积怨,如今有悬梁会牵头,自然一呼百应,一时间群情激愤,誓要找到无踪楼老巢不可。
而凌风澈这边一恢复原职,便也将无踪楼据点在陵州一事上报给了刘大人定夺,刘大人上书陛下,当夜成玄帝便召二人入宫商议,后面又派出一支队伍前往查探,结果无功而返。
无踪楼行动迅速,在据点被发现之后竟一夜之间撤离,不知所踪,而陵州城则彻彻底底成了一座空城。
成玄帝震怒,凌风澈却并没有将周闻是无踪楼头领的事告诉他,只因现在他们并无实证,周闻此人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背后还有萧太傅坐镇,连刘大人都要忌惮三分,便劝他先按兵不动。
又过了几日,京都城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周家与凌家的婚事告吹了,原因是称二人性格不合,但有好事者说是周家嫌弃凌捕头总是身险险境,怕女儿嫁过去没多久就要守活寡,不过这种说法两家都没有出面解释,只是周家突然提出了退婚,凌家也是一口答应。
只是当事者之一的周沐清很是不解,一股脑冲进京畿司就要找凌风澈讨要说法。
她虽然对凌风澈并无多少男女之情,也一直觉得他们的婚事是早晚要退的,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突然,突然到她自己都不知情的地步,实在叫她很是不解。
而且自从凌风澈从严州回来之后,她便一直觉得父亲与凌风澈之间好似发生了什么,而凌风澈明显也在躲着自己,感觉很不对劲。
彼时凌风澈正坐在书房处理公务,只见周沐清突然踢开门闯了进来,旁边的捕快正要呵斥,却被凌风澈拦了下来,将手中文书签字交给下属,便吩咐众人退下。然后自己走到茶桌旁坐下倒茶,并示意周沐清坐下再说。
周沐清原本还在气头上,见他这般便突然觉得好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一般,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却也没办法发作,只得闷闷的坐到他对面去,一把接过他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大声质问道:“为什么接受退婚!”
凌风澈却是不疾不徐,给自己也倒上一杯,抿了一口才道:“你我本就没有男女之情,退婚不过是迟早的事,当初立下这一纸婚约,也只是我舅父与你父亲的决定,你不是一直都反对吗?如今退了岂不是正合你意,今后你便能自由自在,闯荡江湖了,何乐而不为呢?”
见周沐清还是一脸狐疑,凌风澈摆正了姿态,道:“经过严州城一事,我也算是有所觉悟,我的职责是惩奸除恶,守护律法,此事凶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丢了性命,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无男女之情,却也好似兄妹,我当然不愿意一直拖累你,所以周家能主动退婚也好,如此既保全了你的名声,也圆了你向往自由的梦,多好啊!”
凌风澈尽量避开了敏感话题,将原因讲的轻松一点,周沐清心里存疑,知道凌风澈对自己有所隐瞒,那日父亲在朱雀街抓人本就有些过于巧合,那样子分明就是冲着凌风澈,否则那天那人也不会给她送信,让她去朱雀街拦住父亲,而且自从凌风澈出现之后,她在祭天大典时仔细观察了父亲的行动,也只见父亲对凌风澈的态度急转直下,几乎到了不理睬的地步,这一点也不像父亲平日里会做的事,两人之间必有什么误会。“谁跟你是兄妹了?我分明比你大一个月呢!凌风澈,若你与我父亲之间有什么误会,你大可以说出来,我替我父亲向你解释……”
她着急想说清楚,却被凌风澈制止了,只见他听见周闻,眼神冷了几分,可脸上还是笑着,说道:“并没有什么误会,你别多心了,本就是我自愿退婚的,此前也与你父亲说起过,周将军心疼你,也是同意退婚的,只是正好借着这次我出事了,寻个借口提出来,也算是好聚好散,从今往后,你我仍是好友,你愿意闯荡江湖,如今也正是时候,就别多想了。”
听到凌风澈这样说,周沐清也就不再纠结,她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父亲那天也说是接到报案才去的朱雀街查看,可能只是碰巧凌风澈在那里躲着,才有人通风报信给她,让她去救他,毕竟若是那时候凌风澈被父亲的人找出来了,也就没办法在后面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如此安慰了一下自己,周沐清终于释怀,她长出了一口气,恢复了往常的开朗肆意,笑道:“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便放心了,既然你我婚约已除,那今日我做东,去望月楼请你吃酒,走!”
她一下来了兴致,便是说走就走的,拉起一脸无奈笑意的凌风澈,大步流星地出门,凌风澈也难得没扫她的兴,只当是为将来可能会发生的腥风血雨换一个暂时的安宁,否则只怕将来他们两人刀剑相向,再无今日把酒言欢之情了。
他相信周沐清对她父亲的事一无所知,足可见她父亲把她保护得很好,而他也不想破坏周闻在周沐清心里的形象,这一点上大概是凌风澈与周闻为数不多的目的一致了。
一餐酒饭过后,周沐清直言要去江湖游历,第二日凌风澈便去了城门口送她,她一直都想做个行侠仗义的侠女,如今没了婚约束缚,越发觉得人生就该肆意洒脱,于是一人一剑一马,再次踏上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