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饶是云未行再怎么冷静，面对生死，不紧张便是骗人的，看着对面齐刷刷对准他们的冰冷箭矢，他握紧了手中长剑，即便放手一搏，只怕也未必能挡的下如此多的箭。

他心里越发不甘，父母的冤情，这么多年的仇恨，他通通放不下，也咽不下这口气，更要紧的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凌风澈。

若是当初他没有设计接近凌风澈，会不会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云未行在心里如是想着，不甘又苦涩。

然而对面的人可由不得他在这里思前想后，弩箭上膛，箫雁舟一声令下，只听嗖嗖的破风之声！

云未行抬手挡下数十箭，可双手毕竟有限，很快便有一支细短弩箭，射中了他举剑的手臂，疼的他身形一顿，立马又是一箭射穿了他的左肩。

凌风澈被他挡在身后，竟奇迹般一点没被射到，可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云未行为了护他而死，咬牙看了一眼身后，凌风澈做出了最艰难的一个决定。

他双手突然从后面搂住了云未行的腰，还未等云未行反应过来，他身子向后一倒借助自身的重量，，带着云未行一起，直直坠入无间的深渊！

他的举动来的猝不及防，箫雁舟等人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残影，箫雁舟急忙下令停止射击，然后迅速跑到悬崖边上，探身望去，哪里还看得见什么人影，只余黑色的江水拍打这同样青黑的岩石，将所有落入江中的事物一并击碎。

无踪楼的人方才一直在旁边看好戏，其实并非他们不肯动手，不过是看在箫雁舟的面子上 先看看箫大公子会如何动作，若对方不能拿下方才那两人，他们自然是会出手的。更何况云未行大闹陵州城，他的实力有目共睹，若轻易出手，他们只怕也会伤亡惨重，是以方才他们便一直在旁边干看岸，直到凌风澈拉着云未行跳了崖，这才回过神来，冲到悬崖边上仔细查看。

“箫公子，看这样子，此二人怕是畏惧折磨，自己投了江了。”为首那人轻飘飘地说着，这都不用出手，目标就自尽了，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箫雁舟猛的一抬头，眼神凌厉地瞪向那人，语气森冷：“火速派人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罢，他一甩衣袖，径直上马，向着山下奔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风澈昏昏沉沉地醒来，脑子清醒的第一个瞬间，他便只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疼的，如狂风席卷而来的疼痛逼得他皱紧了眉头，尤其是两条本就伤重的腿，似乎已经断了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这个念头一出，他瞬间清醒，睁开眼睛，待到看清周围时，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山洞之中，同时也听见了一声努力抑制的呜咽声，他垂眸看向声音来处，只见逆光处散乱着头发的云未行正在拼命用外衣压着的腿，他自己的箭伤也不过匆匆折断箭杆，箭头还插在身上，可云未行却似乎感觉不到一样，只一味在用力给他腿上的伤口止血，只不过大概是他的伤口本就严重，方才摔下悬崖，福大命大没死，但是伤口估计是又裂开了，血止不住的流，云未行使出了所有的办法去止血，可似乎不见成效，竟急得在那里边哭边按，哭得就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大概也是听见了凌风澈痛苦的呻吟，云未行挂着眼泪皱着一张脸，惊慌失措地转过头来，视线对上，他竟越发委屈起来，再也抑制不住哭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都怪我···都怪我···怎么办，你的腿···怎么办···啊······”

凌风澈向来冷静，见云未行如此失态的痛哭，再却也不免失神一瞬，不过片刻他又淡然了下来，这次能死里逃生，他已经觉得很庆幸的了，若是这腿真的保不住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认命，不过看着云未行这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倒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忍着身上剧痛，咬牙坐了起来，云未行赶紧边哭边去扶他，凌风澈这才看清楚自己的腿，只见原本修长的双腿自膝盖处便是血肉模糊，右侧小腿大概还在坠崖时撞上了树枝，有两处小洞贯穿了整个小腿，树枝大概是被云未行拔出了，还上了药，只是伤口过于狰狞了些，药粉上了却又被不停流出来的鲜血给冲刷掉了，露出更加可怖的血孔。

看到他清醒过来了，云未行也稍稍冷静了一些，只是垂着头还在努力把伤药往伤口上撒，可凌风澈分明看到好几颗泪珠像断了线一样不停掉下来。

他沙哑着嗓子，安慰道：“不怪你，是我自作主张拉着你跳崖的，这腿原本也是不行了，不是你之过，你不必自责。”

云未行却摇头，手上包扎的动作不停，“你是对的，若是方才在上面坚持，即便能撑的到他们射完箭，我们两个人也打不过无踪楼的那群渣滓，跳下来才有这一线生机，我只恨之前不该跑去陵州，招惹那群人，明知严州城有诈，还留你孤身一人在严州涉险，都是我的错”

说话间，他已经将其它大小伤口都包扎好了，只剩那个血洞还在不停冒血。

他艰难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凌风澈，咬了咬牙道：“这血洞太深，止不住……”

他内疚不已，凌风澈却不以为然，只低声安慰他：“严州城有问题我一早便知，不想你涉险，所以让你去的陵州，怎么就成了你的错了？”

见云未行还要反驳，他急忙抬手制止，“已经是死里逃生，你我就别再争论谁对谁错了。”

他看了一眼山洞外面，疑惑道：“我们掉下来多久了？”

云未行听得他安慰自己，越发内疚，低下头翻找自己随身带着的药袋，想找出一点有用的药出来，闻言头也没抬，瓮声瓮气地回道：“大概四五个时辰了，你掉下来摔到了悬崖边上伸出来的一棵老树上，然后又跟着我掉进了下面的暗河，就昏了过去，我捞你上来，找了这处隐蔽的山洞，怕火光引人注目，便没生火。”

凌风澈摸摸身上还是潮湿的衣服，又看着自己呼呼冒血的腿，低声道：“此地终究不安全，箫雁舟生性多疑，没见到尸体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是得尽快离开此地。”

云未行何尝不想带着他离开，看他看着还在不停冒血的伤口，终究忍不下心来。

凌风澈看得出来他的顾虑，眼神柔和了几分，“你若是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止血，尽管使了便是，不必为我担心。”

云未行医术师承医神谷，必然是有办法止血治伤的，可现在条件有限，云未行只怕是担心那办法凌风澈受不住，这才一直在那里犹豫。

果然云未行闻言，有些吃惊的看着一脸从容的凌风澈，咬了咬牙这才道：“方法是有的，只是过程十分痛苦，我在医神谷曾亲眼见师父用针线为一个伤者缝合刀伤，那伤者原本必死无疑，却最后奇迹恢复，我便央求师父将此术教于我，只是现在我手中并没有充足的麻沸散，我只怕你扛不住。”

说完他一脸担忧愧疚地看向凌风澈，凌风澈抿唇看了他一眼，随即伸手看向他，眼底平静，只余信任，“拿来吧，麻沸散。”

云未行一脸不可置信，凌风澈扯了扯嘴角，笑道：“不是说要缝合吗？那便速战速决，此地不宜久留，你总不会将我弃之荒野吧！”

他竟难得开起了玩笑，这分明是想让云未行放松下来，他都如此了，云未行自然不能再犹豫不决，方才大哭的羞耻感有些反应过来，他脸色一红，随即用自己的中衣袖子抹了一把脸，从药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这是麻沸散，吃下去能减缓疼痛，但是药效并不能完全止痛，平时足量尚且让人痛不欲生，眼下只有这些只怕你生熬不住。”

他有些担心地看向凌风澈，凌风澈接过瓶子，二话不说便吃了下去，随即顺手拿了块破布咬在嘴里，微一点头，便示意云未行可以开始了。

云未行虽然此前也给人缝合过伤口，但大多数都吃了足量的麻沸散，然而就算如此，缝合完伤口，那些人也都疼的没了半条命，如今凌风澈只吃了一半都不到，他真的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得下来。

但凌风澈说的不无道理，箫雁舟见不到他们的尸体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凌风澈的伤如此之重，强行带他离开，十有八九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在路上，当务之急是先止血再转移，才能尽快避开箫雁舟的追捕。

做好了一切准备，云未行向凌风澈递了一个眼神，凌风澈咬着布块不能说话，眼神格外明亮，见他准备动手，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云未行深吸一口气，拿起一直预备着的刀具，手速轻快地将凌伤口处的一些烂肉清理干净，即便是这一步都疼得凌风澈脸色瞬间一白，眉头紧锁，可他依旧没出声，只是喘着粗气，试图平息剧烈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