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秒钟,对岑阙来说像是过了几个小时。各种借口翻着花从脑袋里划过,可等他回过神来,面前的人早就再一次进入了梦想。
“江——曜——桐——”
岑阙用气声喊人,确定对方不会醒来,这才又大着胆子凑上前去。
他的鼻子停在了接近江曜桐双唇两毫米的位置,鼻翼翕动,岑阙闻到了一丝带着轻微刺激的甜香。
果酒?
不是吧,这人果酒一杯倒?
岑阙诧异退开,但转而一想,他这种什么酒都不能喝的人有什么资格嘲笑人家。
所以这人是因为喝果酒醉倒了,没有把事情闹大,也没有遇到那个重要人物。
行,谜团解开,也该睡觉了。
岑阙看向墙上的钟表,竟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他想起助理的话,今天还有小测。
虽然赶鸭子上架,他也不会唱跳……但肯定是躲不开的。
岑阙叹了口气,发着愁走进卧室。
这一觉注定不会安稳。
坠海前的事情和穿过来发生的事情在岑阙的梦中交错闪现,以怪异的时间线拼织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现实中的他被人推下甲板,穿进书中的他,又在未来惨死于江曜桐手下。无论哪一边,他都不得善终。然而岑阙却深陷这样的梦中,像是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拽住,摆脱不得。
【醒醒!】
忽地,那些怀疑的梦不见了,岑阙眼前是一片纯白,他眨眨眼,慢吞吞地反应着。
【你终于醒啦!】
熟悉的声音传来,岑阙低下头,看见那张肉乎乎的脸,大脑还没完全清醒,手已经伸了过去。
888不满但躲不开:【别捏了!我要发布任务了!】
“说吧。”
岑阙收回手,思绪回笼,逐渐想起当下的处境。
完成任务;活着。
这就是他眼下最重要的目标。
在这个世界,完成任务——简单。
活着——简单。
完成任务后还能活着——极其困难。
“唉——”
岑阙刚叹了口气,就听见888开始发布任务。
【在江曜桐的鞋里放入刀片。】
每次发布任务时,888的声音就会变为冰冷的机械音,听得岑阙不太舒服。
这样的声音,搭配着任务内容,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岑阙蹙眉问着,眼前画面一转,已经回到现实,他正躺在原主岑学的床上。
【一切都是为剧情服务,想想你昨天受到的惩罚。】
系统回复他。
岑阙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膝盖。
话是这么说,但是真让他往别人鞋里塞刀片……他怎么能这么做啊!
而且江曜桐也不傻,等他从这里醒来,穿上鞋发现里面有个刀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他岑阙做的。
那他离死亡不是又近了一步吗!
【再磨蹭下去,江曜桐就要醒了。】
888提醒他。
岑阙被它催促着,慢吞吞地动了起来,开始下床,结果发现床头柜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连道具都放好了。
那是一枚带着锈迹的刀片,刀刃处却看着异常锋利。不用想,如果被这枚刀片划伤,肯定要去医院打破伤风。
岑阙把刀片拿在手里,脑袋飞速转动思考着解法。
终于,在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个脸后,他有了主意。
“当初答应完成任务帮你们修复剧情,我好像忘记说我的条件了。”
盯着镜子里那张脸,死气沉沉的眼中划过一道精光。
【什么条件?】
888警惕起来。
岑阙察觉到,安抚它,“放心,不是什么过分的条件,我只是想要我自己的身体。”
主要还是这张脸看着实在是……让人莫名发冷。。
【没问题,只要完成十个任务——】
“十个也太多了,五个。”
岑阙不认为自己能忍受这张脸那么久,于是开始跟888讨价还价。
【八个。】
“三个。”
【六个。】
“两个。”
【好好好,五个五个。这不是需要有一些过渡吗?改变其他人的认知,和从前的记录都是需要时间的!】
888为自己辩解。
888答应岑阙,在每次任务完成时,会对岑阙现在的身体以及样貌做出一些改变,最后五个任务完成,岑阙就会变为他原本的模样。
这件事情敲定后,岑阙满意地拿着刀片走到客厅。
沙发上,江曜桐还睡着,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
岑阙先小心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他将视线转向地上的那双鞋。
那是一双很普通的白色帆布鞋,看得出这双鞋已经陪主人走过了许多路,边缘的黑色围线都已经被磨损得没那么清晰了。
这双鞋倒是很干净,布面都被刷洗得成了磨毛面。
岑阙拎起帆布鞋,不带犹豫,将手中的刀片丢了进去。但之后,他并没有将鞋放回去,而是拎着鞋子往门口走去。
“你拿着我的鞋做什么?”
眼看就要走到门口,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岑阙手一抖,险些把鞋子扔下。
他原本准备不回答直接离开,想到小考,他还是开口,“你——”
【注意不要OOC哦。】
稚嫩的声音发出警告。
“咳,你问的什么废话,我当然是要把你的鞋子拿走,让你没法参加今天的小考。”
话到嘴边,岑阙语气一转,假装尖利地说道。
说完,他就开门逃也似地走了。
整个过程过于紧张,以至于他出了门才发现自己穿的是拖鞋。
看着脚上蓝色的鲨鱼拖鞋,岑阙沉默几秒,最终还是没敢返回,而是默默拿出手机,叫了个跑腿。
“……对,两双,一双39码,一双——稍等我看看。”
岑阙把帆布鞋拿在手里看了半天,终于从橡胶鞋底的中间找到了被磨得几乎看不清的鞋码。
“四十……”
四十几啊这是?43还是45?
算了,大了总比小了好。
“一双45。“
跟跑腿交代完,岑阙挂了电话,听见身后的门传来动静,他赶忙踩着“鲨鱼”跑了。
门口,江曜桐只是开门看了一眼,便又重新关上门。
跑哪去了?
江曜桐回到屋内,想起刚才那人是穿着拖鞋跑出去的,以为过一会就回来了。
结果现在看来,人好像已经跑了。
是穿着拖鞋去参加小考了吗?
一边想着,江曜桐走进浴室。一抬头,对上镜子里的自己,他怔了一下。
虽然外貌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整个人明显能看出状态很好,很有精气神。
现在的状态,他起码有几个月,不,至少快一年没有过了。
可是他分明记得,前一天是被人灌了果酒的,怎么醉后还能有这样的状态?
一些零碎的片段从江曜桐脑中闪过,但是并不能拼凑出完整的事件。
他只能依稀记得自己被灌果酒后醉倒了,是岑学把他带回来的,但是这之间发生的其他事——
“好像……闻到什么香气。”
这样回想着,江曜桐下意识翕动了两下鼻翼,闻到了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的香气。
不对,不是这个。
他皱眉揉了下鼻子。
是一种清凉的,很解渴的味道。
这么想着,江曜桐喉结滚了滚,莫名有些口渴。
猝不及防地,朦胧的画面闯入脑海。
那是一张他熟悉、厌恶的脸,却带着一副单纯的表情向他靠近。如果那时他没有出声,那人想要做什么?
江曜桐眼中涌上一丝暴戾,难以抑制的生理性厌恶让他不得已掬起一捧水狠狠拍在自己的脸上。
浴室里突兀响起一阵嗡鸣,江曜桐从水池里抬起头,随手按掉了一旁的手机闹钟。
竟然已经八点了。
平常这个时间他已经从早饭店打工回来,准备去训练了。但今天,再过一个小时就会进行阶段小考,关乎着今后他的事业走向。
当初他之所以答应那个自称“造梦者”的男人,就是看中了这份工作今后所能带来的经济收益。他需要钱,为了钱,他的底线可以适当降低,就像昨晚。
那双带着不忍与担忧的双眼从记忆深处浮现,江曜桐擦了把脸,将那些记忆一并擦除。
洗完脸,又老老实实把洗手池收拾干净,江曜桐走回客厅。
看样子那人是不会回来了。
他脚上甚至连一双拖鞋都没有,袜子也被打湿不能穿了,身上的衣服也因为沾上酒水散发着一股怪味。但江曜桐没怎么犹豫,就这么光着脚出了门,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如果运气好,他应该来得及洗个澡再换双鞋然后去参加小考——
可惜,江曜桐的运气不怎么好。
室友都走了,他的钥匙也不知道昨晚掉哪去了。
江曜桐低头看着稍显局促的双脚,轻笑一声,眼中一片冷意。
他就说,一个烂到骨子里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冒出那样类似善意的光?
最后,江曜桐就这么光着脚走到了备考室。
他怪异的模样自然是吸引了一众练习生的目光,从他身上散发的奇怪味道惹得周围练习生捂起鼻子。
“哈,这乞丐今天穷的连鞋都穿不起了。他身上是什么味道?垃圾味吗?”
“这不会是他吸引老师注意的方法吧?”
“你说他成天打那么多份工,怎么还能穷的鞋都买不起?”
“谁知道那些钱拿来干什么了,说不定——”
说这话的人声音戛然而止,原因无他,江曜桐正盯着他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沉得吓人。
“安静!”
一个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厉声维持纪律。
备考室内安静下来,训练生们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江曜桐身上,而是紧张等待着听接下来的考核规则。
女人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报告。”
女人转头看去,见到来人她眼中浮现出明晃晃的嫌恶,但还是让开了身体,让对方进入备考室内。
这人一进门,备考室里的练习生们均是感受到了从一个方向传来的低气压,酝酿着骇人的风暴。
来人——岑阙,自然也感觉到了。
冲他来的。
仅用0.001秒,岑阙就敏锐觉察。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抱着鞋盒子往气压中心走去。
对方甚至都没有看他,只是在他靠近时,浑身散发出抗拒的信息。
在岑阙终于到达风暴中心时,888的声音响起:【任务完成,积分到账20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