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依诺本来对这次休假回家没太多期盼。虽然也很想念爸妈，但一想到爸妈有意无意提过几次让她辞职回去考公，她心里就有点抗拒。
之前是单纯不想考公，觉得那是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对她来说过于单调无趣了。
后来姜寒溱变成了她的新上司，一开始是有点抗拒但也没想到因此辞职回杭城。后来误会解开，言依诺就更没考虑过这个选项了。
在回杭城的高铁上，言依诺决定提前和寒溱姐“统一口径”，免得她被爸妈抢先拉拢。
姜寒溱并不知道季榕有这想法，但更意外的是言依诺的抵触。
“你很不想回杭城吗？”
“也不是不想，就是觉得……”言依诺琢磨了一下，“我不喜欢被爸妈盯得太紧的感觉，就像没有真正长大。”
姜寒溱低头笑了笑。
“寒溱姐，你最有发言权了。”
姜寒溱重新抬头，嘴角笑意还留有几分：“我有什么发言权？”
“我长大了啊。”言依诺闪着真诚的眼，很是笃定，“我在你眼皮底下工作赚钱，和初中时完全不一样了，对吧？”
姜寒溱笑着点头，这点她完全认同。
尤其是那晚看到言依诺无比认真专注的侧颜，姜寒溱就再也无法把她和记忆中比自己矮一截的小可爱完全重叠起来了。
言依诺非常开心，笑得毫无保留：“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支持我的。”
姜寒溱陪着她一起笑，过了一会儿才说：“阿姨也是为了你今后考虑，希望趁她和叔叔退休前帮你铺点路。”
“我又不是找不到工作，之前就算封哥打算卖掉公司时候，我的收入也比杭城的平均水平高不少。”
游戏这一行的收入确实两级分化明显。但如果能出一款大作，那也的确可以一步登天，年纪轻轻就财富自由。
姜寒溱见她态度坚定，又换了个方向：“那你打算在游戏这一行继续发展吗？”
“我没想太多，就想快点把《渡仙》做好。”
姜寒溱有点意外，她本以为前阵子言依诺忽然疯狂加班是因为去了米洛被鼓舞和激励了。
米洛的竞争很残酷，但米洛给的回报也足够丰厚，所以依旧是业内首选。
“那你自己的职业规划呢？”
言依诺怔了下，坦言：“我是有个小梦想，不过现在还很遥远。”
“不和我分享一下？”
言依诺抿了抿唇，罕见地摇头：“先不说。”
她的表情不是抗拒反感，更像是小时候那会儿藏了什么神秘礼物保留惊喜的样子，姜寒溱有瞬间的恍惚。
这样，似乎又觉得言依诺和小时候有点像了。
杭城距离海城不远，高铁两个多小时就到了。言依诺没让爸妈来接，熟门熟路带着姜寒溱坐上了网约车。
她让司机绕了点路，从新修建的中心大道开回去，为此还强调愿意多付费。
“寒溱姐，杭城是不是变化很大？”
姜寒溱知她有意想让自己看看杭城新貌，于是很认真顺着她所指看向窗外。
其实大城市的建设大同小异，和深城的主干道差别不大。但因为杭城承载了她们共同的回忆，哪怕是毫无特色的柏油马路，姜寒溱也依旧感受到了亲切。
一种恍惚间和从前岁月真实相连的亲切。
言依诺很是兴奋：“等吃完午饭，我们就去二中看看。”
那个时间段一定很热，但她们谁也没有犹豫。
刚到家，季榕就迎了出来。
十年分别，变化明显的除了言依诺，还有她的父母。
姜寒溱主动上前，把拎着的礼盒递了过去，很有礼貌打了招呼：“季阿姨，好久不见。”
季榕已经看过言依诺发回来的她和姜寒溱出去玩时拍的合照，对于姜寒溱的样貌变化早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她还是明显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成熟的味道体现在姜寒溱身上。
过去那个穿着校服，秀气沉静，清冷少言的女孩子有了全然不同的成长。
现在的姜寒溱，更加沉稳干练，大气优雅，还自带一股强势气场，一看就是在职场历练过的。
“我都说了别客气，你还买这些。”
季榕转头看言依诺，有些不满：“你是不是没和寒溱说啊？让你寒溱姐破费，怎么好意思？”
姜寒溱从季榕的话里听出久违的熟悉，笑容更深了些：“阿姨，是我坚持要买的，不怪依诺。”
这时言晟民从厨房出来，还挂着围裙，一看就是中途出来“迎客”的。
“言叔叔好。”
言晟民站在几步开外，不时关注着厨房情况。
“寒溱来了啊，这么多年不见，你越来越能干了。”
她的职务，她的能力，言依诺早就和爸妈说了好多遍了。
“你先坐下喝点茶，还有两个菜就开饭了。”
言晟民下厨次数不多，但以前偶尔也会露几手。姜寒溱很喜欢吃他做的炒笋丝，于是言依诺提前给老爸派了任务。
姜寒溱本以为十年不见，大家会生疏。可当她真正跨入言家，听见季榕和言晟民和过去差别不大的语气，又觉得十年其实很短。
大家除了容貌有变化，其他都和过去一样。
季榕把礼盒放好，又端了茶出来，陪着姜寒溱在客厅闲聊。
言依诺则坐不住，先是去放了行李，然后在房间逗留挺久。
季榕叫她：“诺诺出来陪你寒溱姐说说话啊。”
言依诺哦了一声，又磨蹭了十分钟才出来。
季榕不解：“你在房间里干嘛呢？”
这回，连姜寒溱也好奇看着她。
“我看看房间打扫干净没有啊。”
季榕白她一眼：“你放心，做了两次除螨了。”
她一说，姜寒溱便是一愣。
季榕转过身，笑着说：“寒溱你放心，虽然她的房间挺长时间没人住了，但是我彻底打扫过了。”
姜寒溱容易过敏。以前租住在这里时，不管是在自己家里还有偶尔在言依诺家里睡午觉，都有过螨虫过敏的现象。
后来去了国外，反而渐渐改变了过敏体质。加上前几年她到处出差，适应性很强，早就不会因为螨虫受困扰了。
可是言家上下的这份用心，切切实实让她感受到了对于她十年后的归来是非常欢迎的。
“谢谢阿姨。”
“寒溱你现在太客气了，这可不像以前哦。”
其实言家还有一间客房，但闲置更久。里面还堆放了不少杂物，更不适合让姜寒溱住。
既然只住一晚，自然是睡言依诺卧室更合适。反正床很大，完全睡得下。
言晟民从厨房探头：“诺诺，进来帮忙端菜。”
“我也去吧。”
姜寒溱刚要起身就被季榕拉住：“怎么能让你动手，你今天就安心等着吃。”
言依诺也站在妈妈那边：“对啊，寒溱姐你今天只管享受就好。”
等到菜摆好，季榕才拉着姜寒溱走到餐厅。
今天的菜并不过分夸张，比起外面的商务宴请也不算贵重，可姜寒溱还是眼眶一热。
既有她过去爱吃的几道杭城美食，也有她现在惯常的口味。
过去的习惯还好说，可现在她爱吃什么，言晟民肯定不知道的。
这些菜能出现在餐桌上，是谁的用心，不言而喻。
姜寒溱低声对身边的言依诺说：“谢谢。”
言依诺拉她坐下：“你今天说太次了，罚你待会多吃一碗饭。”
姜寒溱摇头：“那我会胖。”
言依诺却道：“下午体力消耗大，多吃点没关系的。”
吃完午饭，听说她们要去二中，季榕本想说太热。见她们兴致勃勃，只好塞了两把伞在言依诺背包。
“注意防晒。晚饭如果在外面吃，就早点打电话。”
二中距离言依诺家不远，以前她们都是骑自行车上学，但显然今天不适合重温。
言依诺打了车，让司机绕了学校一圈才最终停在二中大门外。
“学校扩建过，初中部分出去以后反而更大了。”
在姜寒溱转学两年后，杭城二中的初中和高中部进行了拆分，现在这个校区只剩下高中部。
言依诺也在这里读的高中，并不觉得失去初中部有什么遗憾，相反还因为她和姜寒溱曾有过同一位高中班主任而距离更近。
“你不知道，俞老师时不时就搬出你来给我们当榜样，说你要是留在二中高考，成绩肯定特别惊艳。”
言依诺带着姜寒溱在校园里闲逛。她出门前特意换上了二中的校袜，以此证明她是校友，这才能让保安放行。
姜寒溱不时顺着她所指环顾四周，有些地方很熟悉，有些地方很陌生，但身边的人和十年前是一样的。
“俞老师真是爱惨了你，我差点以为你是她亲戚。”
言依诺微惟妙惟肖的模仿让姜寒溱的记忆鲜活起来。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不管转学到哪里，都能很快俘虏老师的欢心。
但俞老师和其他老师不太一样，她是姜寒溱当时在二中的班主任，还是第一个正面站出来维护她的师长。
那些背地里的议论，言依诺愤怒，却也因为学生身份能力有限。是俞老师及时站出来，把姜寒溱护在了自己眼前，也给她营造了一个安心的学习环境。
她对这个学习优等生寄予了无限厚望，然而却在高三时候突然转学，这也成了俞老师的遗憾。
姜寒溱敛了点笑意：“其实我挺想再见见俞老师的。当时我走得太急，也不敢去找她说太多话。”
言依诺已经知道了她仓促离开的原因，再也没有了过去的埋怨，只有数不尽的心疼。
“她肯定明白的。”
姜寒溱摇头，当时的理由不仅没有告诉言依诺，也没有对学校说实话，俞老师不会明白的。
“她也是希望你考个好成绩，有个好前途。如果看到你现在那么成功，她一定会明白的。”
姜寒溱被言依诺这么一开解，心情好了一些。
她们尽量沿着树荫走，避开暴晒，热感也没太明显。
等逛完校园，言依诺又带她去旁边的小巷。这里是居民区，以前卖很多小吃，现在基本都被拆了。
“只剩这一家了。”言依诺指着一家极小的店面，笑逐颜开，“但正好是你最喜欢的。”
那是一家糖水铺，姜寒溱爱吃它家的豆腐花，是她唯一对甜食的特例。
卖糖水的人已不是十年前的老爷爷，但豆腐花的味道没怎么变。
虽然这些年里吃过很多不同美味，但姜寒溱还是第一口就被惊艳了。
“没骗你吧？”言依诺咬着勺子，眼睛都笑弯了，“你喜欢的，并没有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