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池安新躺在床上,依旧不自觉地抬手抚摸自己眉心那块皮肤。
那里似乎还存留着闻月柔软唇瓣的触感,令池安新心绪难平。
回想在玉仓市的这几天,她和闻月之间的关系简直像坐着火箭一样进展飞速,明明来这里之前还只能借着“感谢”的名号去亲近闻月,现在却已经可以拥有闻月的晚安吻。
如果可以,池安新真的很想在这里再多呆几天,没有任何烦恼,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们……
可是不行。
明天她们必须返程了,距离时装展的日子在一天天地靠近,爱情固然重要,但工作也很重要。
想到这里,池安新又开始头疼起来,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能不能真正用在这次的时装展上,这些事情让她原本旖旎的念头很快淡去。
池安新不是神,不可能每项决策都会百分百正确,每一次做出决定时背后也承担着风险带来的巨大压力,特别是面对这种大型合作展,她更是比平时要紧张。
怀着这种忐忑的心理,池安新睡得也不太安稳。
这也导致她在第二天到达机场时,脸上挂着明显的黑眼圈。
“没休息好吗?”
闻月刚在飞机上坐下,就询问起池安新。
“稍微有点,昨天想事情想得有点睡不着。”
池安新老老实实地回答。
“是什么事情?”
闻月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池安新并未多在意,把担心时装展的事情说了出来。
“啊,是时装展的事情,我还以为……”
“嗯?你以为是什么?”
池安新眨眨眼,发现闻月的语气竟然有些失落,她立刻着急了,不停追问,却被闻月一句“没什么你别问啦”给堵了回去。
“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你休息会儿吧。”
池安新被闻月按住肩膀往椅背上推,她只好躺好闭上眼睛,可眼睛合上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睡意,又想起那个“晚安吻”,她慢慢睁开眼睛偏头看向一旁的闻月。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可惜是一个晴空万里的早晨。
然而踌躇了一会儿,池安新还是轻咳一声,先是将闻月的视线吸引了过来,又小声地问:“可以……给一个早安吻吗?”
“早安吻?”
闻月有点懵地看着靠在座椅背上视线飘忽的池安新,似乎没弄明白这请求是为什么。
“感觉有点睡不着……”
“可以像昨晚一样把我当小孩子哄一哄吗?”
池安新自觉这话说出来太牙酸,也太没脸没皮,于是靠近闻月,只在人耳边像说悄悄话一样忍着羞耻开口。
热气扑在闻月耳边,令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廓。
再转头看向池安新,这人白玉一般的脸上浮上了薄红,微微低着头,睫毛正在不断地颤抖,似乎也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格外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话。
但闻月就是被愉悦到了,她食指点在池安新的下巴上,又轻轻用力挑起,池安新便顺从地抬起头。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早安吻?”
闻月声音极其耐心和温柔。
池安新是有贼心没贼胆,那句“亲在唇上”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还是被汹涌的羞赧死死压回喉咙深处,只敢憋出“都可以”三个字。
闻月微微抬起上半身,自上而下地不断靠近,温热的气息扑在池安新额头上。
池安新下意识屏住呼吸,紧紧闭上了眼睛。
眼皮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那唇瓣隔着薄薄的眼皮轻压在眼廓处,带着令人心悸的亲昵重量。
“快睡吧。”
闻月带着笑意的低语在极近的距离响起。
“我们这位……还要人哄睡的小宝宝。”
池安新的脸轰的一下烧起来,一股滚烫的热意瞬间从被吻的眼皮蔓延至整张脸,她的眼睛也不敢睁开了,眼球疯狂地在那发红的眼皮下乱动。
闻月说什么呢?!
小宝宝……什么小宝宝啊!
没有人知道此刻神色镇定、看似安然入睡的池安新,内心藏着怎样一场兵荒马乱。
然而,睡意确实渐渐如潮水般涌上来,池安新很快陷入了沉睡。
……
“安新,醒醒,到了。”
池安新迷迷糊糊地被推醒,刚睁开眼睛便是闻月离得很近的一张脸。
带有弯弯弧度的眉毛,棕色眼瞳的圆眼,她正注视着池安新。
这下池安新一激灵立刻清醒了,嘴唇微启像要说话,却什么话也挤不出。
“到常市了,该下飞机了。”
闻月说话时呼出的气息似乎都是甜的,令池安新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只知道愣愣地点头。
“走吧,总不至于还要起床服务吧?”
那熟悉的调侃瞬间勾起了睡前被“宝宝”称呼支配的羞恼记忆,池安新刚想开口反驳,闻月却已经越过她,径直朝着机舱门走去。
池安新连忙起身追去,然而闻月脚步轻快,早已和周亭一行人汇合。
看着她们说笑的身影,池安新只得将心头翻涌的那点别扭和不甘,硬生生压回了心底。
“快快快,公司居然派了专车!这待遇!”
周亭兴高采烈地挽住闻月的胳膊就要往车里钻,池安新默默走在后面,看着闻月被拉向车门。
然而此时,闻月忽然在弯腰上车前,顿住脚步,转过了头。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池安新身上。
上扬的唇边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她抬起手,纤长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在自己饱满的唇瓣上轻轻一点。
随后,那两指带着一种漫不经心,朝着池安新的方向,轻轻一扬。
那是一个随性到了极点的飞吻。
紧接着,她的唇无声地开合,清晰地比了几个口型——
“别生气,宝宝。”
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池安新脑海里炸开了。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烧得她耳尖都快要滴出血来。
刚才还盘踞在心头的羞恼、被撇下的那点不爽、以及看着闻月和别人亲近的微妙失落……
所有情绪在这个慵懒的飞吻和无声的“宝宝”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随后车子一路平稳行驶,将众人先送去了COB大楼。
“各位姐姐哥哥们快出来!我们带着礼物回来啦!”
周亭和IM的人大包小包地出现在十三层兴奋地大喊一声。
留守了将近一周的其他项目组成员纷纷叫着“你们总算回来了”从位置上跑出来,一群人迫不及待地在十三层大厅正中的茶几桌上开始拆起礼物。
池安新过来时,闻月正站在一旁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一幕。
“不现在跟他们说说你的想法?”
闻月听到脚步声并未回头似乎就已经知道是池安新在身后。
“明天开会再说吧,今天先让他们再开心一会儿。”
池安新这样回答。
闻月转过身看向靠在走廊上的女人,笑道:“确实,要是现在说了,或许他们看到礼物也开心不起来了。”
“让他们先在这分礼物吧。”
两人默契地朝电梯口走,池安新趁着等电梯,向闻月发出邀请。
“闻经理,今晚赏脸一起用个晚饭?”
闻月和人走进电梯,电梯门合起,上面倒映着她们站在一起的亲密身影。
“没问题。”
毕竟从明天开始整个Artemis项目组就要进入正式工作阶段了,估计在很长时间内,今晚都是所有人最后一个轻松的夜晚了。
……
在公司附近随便找了家餐厅,两人用完晚饭后,也没再多逛,池安新便开车送闻月回了家。
咯吱一声,池安新到家后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有些疲惫地翻了个身。
正昏昏欲睡之际,看见地板上那些行李她又难得烦躁起来,只能皱着眉起身收拾东西。
池安新拉开挎包拉链,一个坚硬冰冷的棱角突兀地显露出来。
是闻月暂时交由她保管的恒愿匣。
一股强烈的恶意毫无征兆地窜上心头,几乎是在看清匣子的瞬间,一个念头便涌上来。
扔了它,就现在,让它永远消失,让闻月再也没有想起“那个人”的契机。
然而,池安新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克制,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逼退了那股汹涌的冲动。
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匣盖。
这里面……装着闻月对别人的祈愿啊。
纵使酸涩难当,池安新也不得不承认,尽管这小小的匣子里是闻月有关“那个人”的愿望,却也封存着闻月真挚而美好的情感。
闻月在喜欢“那个人”的时候,她一定也曾真切地感受过幸福吧?
在大学毕业那天,池安新执意让闻月卸妆并拒绝收下合照,她亲手撕碎了闻月关于毕业的所有美好期许,那个仓惶狼狈、独自逃离的背影,成了她心底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难道如今她还要做出类似的事情吗?
仅仅因为自己的不甘、自己的独占欲,就要去摧毁闻月所拥有的或是他人曾赠予的美好。
这是不是太过自私,也太过卑劣了?
胸口翻腾着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无力,池安新沉默地将匣子放好在茶几下方。
等闻月需要时……再原封不动地还给她吧。
在洗漱完毕后,池安新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她侧过身,目光穿过卧室的落地玻璃,投向夜空。
一轮明月孤悬,月色朦胧。
池安新不自觉地抬起手,学着下午闻月的样子,将并拢的食指与中指,轻柔地、近乎虔诚地贴上自己的唇瓣。
停留一瞬,仿佛汲取了某种无形的温度。
然后,她朝着窗外那轮遥不可及的明月,轻轻一扬——
晚安,我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