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李长欢总算是有了反应，抬起头来看向李晏宵。
“剑道魁首？”
李晏宵摸着下巴点头，眼底流淌着笑意。
“是啊，听闻他前些年，一人一剑，荡平了玄阴教，让那群邪教闻风丧胆，至今都不敢再招摇过市呢！”
李长欢垂下眼，眸中带着些深思。
容随还是头一次见到眼中情绪这么丰富的怀锦，一时有些新奇，又有些心酸。
李晏宵却心酸不起来，身为她的爹爹，自家女儿想的什么，他一眼就知道。
“我跟你说啊，你可不能去找他比剑！就要要比，也要等寒桑雪会的时候，正式跟他论道知道么？”
李长欢瞥了他一眼，拎着剑，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院子。
李晏宵早就习惯了自家女儿这副模样，却还是很无奈，低低叹息一声。
霍千刃有气无力的趴在栏杆上，戳了下容随。
“你说，他要是真不想让长欢剑仙去找云峥剑仙比剑，为什么要现在来跟她说这些？”
容随想了想这几次见到的李晏宵，迟疑着猜测。
“大概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实在是不想对这素昧谋面的老丈人品头论足。
可这几次看下来，这位老丈人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活泼得过分，与其说他风流倜傥，倒不如说是贱嗖嗖的。
也不知道这样一个爹，和那样温柔的一个娘，怎么会养出来怀锦这样的性子。
这段时间他也看明白了，怀锦这冷冷的性子，并不是因为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
她从小就这样。
没有原因，性格如此。
霍千刃一想，觉得容随说得很有道理。
——
不周剑宗的人来得很快。
李晏宵和李长欢说完后的第二天，他们就已经到了。
霍千刃很好奇年少时的谢云峥是什么样的，拉着容随往不周剑宗落脚的地方跑。
“容兄你快点儿！我只见过云峥剑仙的画像，还没见过活的呢！”
容随很无奈。
他不是很想离开怀锦，可想想，她大概率不会放过和谢云峥比剑的机会，也就半推半就的跟着霍千刃一起去了。
和容随想象中的谢云峥不同。
真正的谢云峥，非但没有霍千刃口中说的什么仙风道骨，正气凌然，相反，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煞气。
眉目中含着几分乖戾，言行间带着霸气。
比起光风霁月的仙人形象，谢云峥给人的感觉，倒是更像容随印象里的龙傲天。
看着这样的谢云峥，霍千刃也有点懵。
他摸了摸后脑，暗自嘀咕。
“这云峥剑仙看着……怎么和记载中的不太一样？”
容随笑了下。
这何止是不一样，简直是两模两样。
“估计是后人记载时，给他美化了吧。”
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倒是不少见，只是没想到，在修仙界居然也这样。
霍千刃神情复杂，有点接受无能。
容随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在霍千刃生性乐观，没一会儿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仔细看了两眼跟在谢云峥身边的女孩儿，不由有些不确定。
“容兄，你看那个……是不是红月真人？”
容随微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那是一个红衣小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站在谢云峥身边，巧笑嫣然。
虽然容貌变了许多，但依稀间，还是能看出来红月真人的影子。
他点点头。
“是。”
霍千刃不由感慨。
“原来红月真人与云峥剑仙竟然是师兄妹，也难怪她之前看见你使的剑法……”
他反应过来什么，及时住了嘴。
容随却明白他的未尽之语。
红月真人与谢云峥之间，萦绕着一股朦胧的暧昧，一看就知这师兄妹二人关系不简单。
想到霍千刃之前跟他提过的，关于谢云峥的死，不管那两个传闻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谢云峥的羽化都和她脱不开关系。
看到他用着她曾经的佩剑，使着她自创的剑招，她反应会那么大，有那么复杂的情绪，也就不奇怪了。
容随敛眸，淡淡叹息一声。
在两人交流时，有人自墙上翻了过来。
来人一落地，惊得红月瞬间站起，一道掌风扫过。
“谁？！”
李长欢长剑一挡，都没出鞘，轻易就将这掌风给化解。
她单手执着剑，面无表情的打量着院中的两人，目光扫过红月，落在谢云峥身上。
“你便是谢云峥？”
红月皱眉，还想说什么，谢云峥却拉了拉她的衣袖。
红月凝眉，有些不太开心。
“师兄？”
谢云峥冲她摇摇头，站起身来，挡在红月身前，乖戾的眸子看向李长欢。
“是，不知姑娘是……”
李长欢点点头，慢吞吞将剑抽了出来。
“听闻你乃剑道魁首，锦桑少主李长欢，特来试剑。”
听闻她的来意，谢云峥有些惊讶，就连红月都不紧张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说你要跟我师兄比剑？”
她看向李长欢的眼里，带了些好笑。
“你既然知道我师兄乃剑道魁首，居然还敢上来比剑？我真的很好奇，你是哪里来的胆子！”
红月这话嚣张又狂妄，谢云峥却并没有阻拦她。
容随和霍千刃听着，都觉得不舒服，可当事人却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漠然模样。
“拔剑。”
就连音调都没有一丝起伏。
红月不由哽了下，有些气闷。
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什么，眼底闪过几分狡黠。
“要比剑可以！不过既然是比试，怎么能没有彩头呢？”
李长欢顿了下，看向谢云峥。
谢云峥只是宠溺的拍了拍红月的脑袋，没有反驳。
这意思，就是同意红月的提议了。
李长欢沉吟几秒，便也同意了下来。
“可。”
红月朝谢云峥吐了吐舌头，才叉着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若你输了，便要带我师兄去归墟桑海一观！”
霍千刃瞪大了眼。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容随不太懂，不由看向霍千刃。
霍千刃也不瞒着他，嘚啵嘚就把自己知道的给抖了出来。
“据传闻，归墟桑海乃是锦桑圣地，唯有城主可入其间修行，若在寒桑雪会夺魁，城主也会带魁首进入其间，当做奖励。”
容随明白了。
寒桑雪会乃是天下修士共赴的盛会。
来参会的，不止年轻一代的弟子，还有那些前辈大能。
谢云峥此时再厉害，也只是同辈中人的魁首，和那些大能却是没法比的。
他不可能在诸多大能手底下夺魁，红月这个提议，就是要让怀锦破例，让谢云峥无需夺魁，也能进去啊。
确实有够不要脸的。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李长欢，都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若他输了呢？”
“我师兄怎么可能会输！”
红月脱口而出，李长欢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在她冷漠的目光下，红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面上微微一红。
“若我师兄输了，我便亲自为你铸剑！”
谢云峥皱了下眉，低声不赞同的唤了一声。
“师妹！”
红月冲他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软软的撒着娇。
“没关系嘛，反正师兄又不会输！”
谢云峥还是不赞同。
可还不等他继续反对，李长欢那边却扬了下眉，上下打量她一眼。
“你？”
语气冷漠，眼底却带着质疑。
红月顿时不服气，不顾谢云峥的阻拦，叉着腰开口。
“我可是许家这一代唯一的传人！由本姑娘亲自给你铸剑，便宜你了好吧！”
许家，乃是天元界第一铸剑世家。
由许家铸造出来的剑，无一不是上品。
如今的神剑天刑，便是出自许家只手。
李长欢思索片刻，才不大情愿的点了头。
“可。”
约定定下，这下谢云峥再反对也没用了。
红月眨了眨眼，退到屋檐下，把位置让给他们。
“师兄！你可以的！”
谢云峥很无奈，只能掏出天刑。
“来吧。”
李长欢没有废话，拎着剑就上了。
谢云峥手里拿的，是神剑天刑，而李长欢手里的，却只是一把上品的好剑。
可李长欢却丝毫不惧，眼底只有认真。
她的剑，一如既往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一招一式极为精简，招招致命。
一交上手，谢云峥就觉察到了不对，心底的轻视全数收起，认真对待了起来。
两人交手的速度极快，短短瞬间，便已经过了上百招。
容随如今的境界，还能勉强看清，霍千刃却只觉得眼花缭乱。
“这便是两位剑仙的初次交手么？这也太强了！”
谢云峥的天刑，同样是重剑，讲究的事大开大合，波澜壮阔。
他本身就带着龙傲天的霸气和傲气，与这重剑的气质倒是十分相符。
李长欢身姿轻盈，剑意缥缈，变幻莫测。
气势恢宏的剑气，与凛冽缥缈的剑气相撞，爆发出一阵阵无形的气浪。
她的剑意拂过时，容随惊讶的感觉到一股暖意。
他不由得一愣，陡然抬眼。
那道凛冽剑气所过之处，街边被冰雪覆盖的树木上，积雪化去。
不过瞬间，银装素裹的树木，便伸展开枝丫，开出一朵朵火红的花蕊。
花瓣被剑气席卷，飞过街道，环绕在她周身，为她做衬。
而她在花瓣飞舞中，身姿如蝶，长剑如虹。
这一幕极美，极梦幻，迷了容随的眼。
“好美……”
霍千刃也被这一幕给看呆了，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这一幕。
“叶如锦缎，花若流霞……这便是传闻中的神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