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手术灯太亮了。
我眯着眼睛,看见医生们模糊的影子在头顶晃动。麻醉剂让我浑身发冷,意识像浸在冰水里的墨,一点点化开。
忽然很想再看祁远一眼。
但我知道他进不来。
2.
心脏监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血压骤降!"
"准备电击!"
身体被重重弹起,又落下。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疼。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像一片雪落在掌心,还来不及握紧,就化了。
3.
我飘在天花板上,看见自己的躯体躺在手术台上,苍白得像张纸。
祁远突然冲了进来。
他跪在手术台边,抓着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的手抖得那么厉害,把我的手指都带得颤动起来,仿佛还活着。
"沈念......"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答应过......"
答应过什么呢?
我想不起来了。
4.
我的信被翻出来了。
365封,整整齐齐码在卧室地毯上。祁远坐在这片纸海里,一封一封地读。
他读到我写:[今天你多看了我一眼,我高兴得少吃了一顿药。]
读到我写:[要是能死在春天就好了,你最喜欢春天。]
读到我最后一封信:[别难过,我这一生虽然短,但全都用来爱你了。]
他的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5.
葬礼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祁远穿着我给他买的黑色大衣,胸前别着我生前最爱的白玫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他仍然站在墓前,肩头积了厚厚的雪。
像一夜白头。
6.
我在书房抽屉里发现了一份遗嘱。
祁远把名下所有财产都转给了我——尽管我已经用不上了。
最后一页写着:[若你先走,所有资产捐赠给心脏病研究中心,以沈念命名。]
日期是我们结婚前一天。
7.
祁远开始失眠。
他睡在我常躺的那侧床边,抱着我的枕头,像抱着我一样。有时半夜醒来,他会下意识去探我的鼻息,然后对着空荡荡的床铺发呆到天亮。
我的药还摆在床头,他每天都会擦一遍灰尘。
8.
春天来了。
祁远坐在阳台上,看着我们曾经一起挑的那两把摇椅。
他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相片——十八岁的我躲在礼堂角落,偷偷拍下演讲台上的他。
原来他知道。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9.
我的墓碑前总是有新鲜的白玫瑰。
祁远每次来都会带两把伞,一把给自己,一把给我。
"怕你淋雨。"他轻声说,手指抚过冰冷的石碑,就像曾经抚摸我发烫的脸颊。
10.
很久以后的一个雪夜,祁远在摇椅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怀里抱着我的骨灰盒,和我们那本厚厚的相册。
第一页写着:[祁远&沈念,白头偕老。]
他终于兑现了承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