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驱使着,踉跄着,朝着那棵位于公寓楼侧面的枯树走去。
树下,警戒线已经延伸过来。但树下阴影浓重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周燃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不顾一切地拨开警戒线(其实已经没什么人看守了),踉跄着冲到树下!
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线,他看清了。
在枯树虬结、裸露的树根旁,在冰冷的泥土和枯叶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瓶盖是打开的。
里面空空如也。
药瓶旁边,散落着几粒小小的、白色的药片。它们沾着泥土,像被遗弃的、冰冷的石子。
是陈屿那天在医院拒绝吃的药?
还是……别的什么?
周燃颤抖着,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指尖在冰冷的空气中剧烈地颤抖,最终,轻轻地、极其小心地,触碰到了那个空荡荡的药瓶。
冰凉的塑料触感,像陈屿最后冰冷的指尖。
他猛地攥紧了那个空瓶!像是要抓住什么早已消逝的东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啊——!!!”
又一声压抑到极致、痛苦到扭曲的嘶吼,从他胸腔深处爆发出来!不再是之前的疯狂,而是充满了无边的、沉重的、足以将灵魂都碾碎的悔恨!
他攥着那个空药瓶,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最终无力地跪倒在冰冷的泥土上,跪倒在那棵见证了最终绝望的枯树下。额头抵着粗糙冰冷的树干,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血污,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树根下的泥土。
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他读懂了那空药瓶和散落药片的无声控诉。读懂了那半句遗书背后彻底的绝望和……解脱。读懂了陈屿最后的选择——不是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对这片再也无法忍受的黑暗,做出的最终告别。
是他。
是他周燃。
用那句“恶心”,用那冰冷的漠视,用那划清界限的宣告,亲手拧开了陈屿走向深渊的最后一道闸门。
悔恨,像无数条带着倒刺的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疯狂地收紧、撕扯!每一根倒刺都带出血淋淋的回忆!每一次撕扯都是凌迟般的剧痛!
他后悔了。
他从未如此刻骨铭心地后悔过!
后悔没有在争吵时多一点耐心!
后悔没有在医院门口走进去!
后悔没有在那通电话里说一句软话!
后悔……没有早一点看清,那疯狂的爱背后,是怎样一个濒临破碎的灵魂,在向他发出最后的、绝望的求救信号!
“对不起……陈屿……对不起……” 压抑的、泣血的呜咽,混合着绝望的泪水,从他抵着树干的齿缝间溢出,破碎不堪。“……是我错了……是我……把你逼成了这样……是我……”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哀鸣,像是在回应他迟来的忏悔。
空荡的药瓶死死攥在掌心,硌得生疼,却远不及心口那被悔恨彻底洞穿的、永恒的剧痛。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朦胧的泪光,再次望向那扇黑洞洞的、曾经名为“家”的窗户。
那里,再也不会亮起一盏等待的灯。
再也不会有一个蜷缩在飘窗上的身影。
再也不会……有一个叫陈屿的疯子,用最极端的方式,爱他,恨他,最终……毁灭了自己,也彻底毁灭了他周燃的世界。
枯树的枝桠在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一曲为逝去者奏响的、永恒的悲歌。
而周燃,跪在这片冰冷的废墟里,攥着那个空药瓶,终于明白:
有些门,一旦关上,就再也无法打开。
有些人,一旦失去,就只剩下……万劫不复的悔恨,和一座……永不抵达的、名为“如果”的站台。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