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节颁奖礼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像谁打翻了天空的砚台。陈普攥着湿透的获奖证书，站在礼堂门口的梧桐树下，看李叶被闪光灯围堵在红毯尽头。他白衬衫的后背洇着青铜色颜料，和她登记本里夹着的糖纸船一个颜色。

“陈普！”蒋梦宛的尖叫被雷声劈碎，她指着礼堂大屏，“快看李叶的获奖感言！”

巨幅屏幕上，李叶举着青铜灯，雨水顺着灯座的梧桐纹络流下。“这个装置的光，”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震颤，目光穿过雨幕与她对视，“来自第17棵梧桐树的树洞，那里藏着我爸的画具，还有……”

话音未落，后排突然爆发出尖叫。陈普看见几个女生举着手机冲向红毯，屏幕上赫然是论坛新帖——“李叶获奖感言暗示早恋，树洞藏情书实锤”。而李叶在混乱中推开人群，青铜钥匙从他口袋滑落，在积水里划出绿色的光。

“别信谣言！”他抓住她的手腕往安全通道跑，雨水混着颜料在两人交握的掌心漫成河。陈普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雷声，和之前蒋梦宛按在她脉搏上的七十八下不同，此刻的心跳像擂鼓，撞得登记本里的梧桐叶书签沙沙作响。

美术室的第三扇窗映着闪电，李叶用青铜钥匙打开画柜，十七幅画在暴雨中泛着微光。“我爸去世前偷偷画了这个，”他抽出最底层的画，《透光的赤壁》旁添了艘小船，船上站着穿校服的两人，船头的青铜灯照亮“CP”的船帆，“他说‘真正的光要敢晒在雨里’。”

窗外的梧桐被狂风撕扯，陈普想起母亲发来的微信：“看见你在台上发光了，第二颗纽扣还是松着呀。”她下意识去摸领口，却触到李叶塞在她口袋里的薄荷糖——包装纸上用钢笔写着：“你扣紧纽扣时，锁骨会像被雨淋湿的月亮。”

“王老师说要把画展开进校史馆，”李叶正往画框缠绿胶带的手顿了顿，胶带在闪电中闪成银线，“但我想先送给你——”

话音被玻璃碎裂的声响打断。陈普看见画柜的玻璃上用口红写着“透明人不配拥有光”，而李叶父亲的旧毛笔滚落在地，笔杆上的“□□”被踩出更深的裂痕。

“别怕。”李叶在雷声中抱住她，青铜灯的光透过画柜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梧桐叶的影子。陈普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声，和她的重合在一起，像极了画里那艘在暴雨中透光的船。

“你知道吗？”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雨水从发梢滴在她锁骨上，“我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你整理作业时，把作文本按分数码得整整齐齐，就想——”

“就想把你的登记本偷回家临摹？”陈普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尾泪痣沾着雨水，“其实我早看见你在美术室画我的侧影了，用的是我咬过的那支绿铅笔。”

暴雨突然停了，月光从云缝里漏下，照亮画柜里的十七幅画。每幅画的糖纸船帆上，“CP”两个字母都被雨水洗得发亮，像极了李叶在文化节装置里藏的月光。而窗外的梧桐叶上，水珠正顺着叶脉滑落，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河，流向第17棵梧桐树的树洞——那里躺着支变形的绿铅笔，笔杆齿痕里嵌着张纸条，上面用青铜颜料写着：“所有被暴雨淋湿的心跳，都会在月光里晒干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