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溱强打起精神，嘴角弧度也明显变好看了，就像是被刚才短暂的打趣重新激活了。
“那我就再吃点好了。”姜寒溱悠悠喝完了半碗汤，又重新拿起筷子。
言依诺见状，自然欣喜，不自觉地就帮姜寒溱添了不少菜。
苏之嘉没再说类似的玩笑，现在轮到她默默喝茶了。
剩余时间变成言依诺和姜寒溱在聊天，但围绕的重点并不是米洛的工作，而是明天登门拜访的事。
言依诺很紧张这件事，礼品早就准备好了，该怎么表达对长辈的尊敬和关心她也上网查过，甚至还专门请教了季榕。
但真到了周五晚上，她不免再度纠结起细节来。
“寒溱姐，我穿T恤去合适吗？”言依诺纠结道，“要不，我去买新的衣服？”
这次来米洛汇报，她和舒青沅带来的衣服都比较正式，反而休闲类衣服很少。舒青沅有事，今天傍晚已经飞回海城了，有这种需求的人就只剩她。
姜寒溱浅浅白了她一眼，没什么震慑力，主要为了表态。
“你如果计较这个，那我是不是该重新装修一下房子才能欢迎你？”
言依诺咧嘴：“那不一样，我买衣服比较简单。”
“逻辑是一样的。”姜寒溱安抚说，“我知道你重视，但过分在意会弄得大家都很紧张。”
言依诺坦言：“我是怕第一次的印象不好。”
“不会的。”
姜寒溱回答得很笃定，没有丝毫迟疑的余地。
言依诺回过神来，尴尬笑了下：“我是有点过分紧张了。”
但她不敢说为什么这么紧张。要是说了，恐怕连登门的机会都没了。
从屋里香出来时，大约八点半，这个时间的深城还很热闹。但三个人似乎都没有闲逛的心情，于是姜寒溱把言依诺先送回了酒店。
等车里只剩她和苏之嘉的时候，气氛有点怪。
等红灯时，姜寒溱转头看身边好友。
“你这样，不累？”
苏之嘉手肘支在车门上，微侧身朝着姜寒溱，明目张胆盯着好友看。
“寒溱，不想找个人聊聊吗？”
姜寒溱睫毛闪动频率加快了些，语气依旧镇定：“聊什么呢？”
“随便聊什么都可以啊。”苏之嘉语气淡淡的，“我只是担心你憋久了，难受。”
姜寒溱抿唇，又想起在屋里香时的那次对视。
过了许久，她轻声开口：“你知道了？”
这几乎算是不打自招了。
苏之嘉没有半点得意，只轻轻拧了拧眉。
“我不是故意要窥探，但是……”苏之嘉顿了许久，深深看了好友一眼，“但是你有点明显。”
姜寒溱的呼吸骤然重了许多，没再说什么。
到了苏之嘉的住所楼下，谁也没开口。
最后还是苏之嘉先发话：“你上来坐会儿吧。”
姜寒溱看了眼手机，简单回复消息后才跟着苏之嘉一同下了车。
进电梯时，苏之嘉瞥了眼在回消息的姜寒溱，随口道：“小朋友担心你回家晚？”
姜寒溱一顿，眼神复杂看着她，像是在说，这你也知道？
苏之嘉摇摇头，率先走出电梯：“你这个样子，能骗得了谁。”
姜寒溱有段日子没来过苏之嘉的公寓了，进来后才发现竟然局部重新装修过，色调比之前要硬朗些。
苏之嘉给她倒了杯温水，盘坐在沙发上，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轻松。
姜寒溱把手机反扣在桌面。她只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看上去比苏之嘉淡定不少。
苏之嘉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寒溱既然同意上来，也做好了坦白的准备，确实如苏之嘉所言，憋久了会疯掉。
她不担心苏之嘉会泄露，也不怕苏之嘉因此改变对她的看法。她只是有点陌生这个话题，不知如何开口。
现在苏之嘉起了头，她自然就顺着往下说。
等她大致复述完，苏之嘉好看的细眉已经结了起来。
“难怪让发杭城的照片，你总是推三阻四的。”
姜寒溱叹气：“我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其实是挺好，但我们太熟了。”
“寒溱，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
姜寒溱也拧眉，虽是不舍但也理智说了自己的想法，核心就是要跟言依诺保持距离。
“难道你没发现效果不好吗？”
姜寒溱瞥眼：“什么意思？”
“她对你仍然很亲近，而且……”
苏之嘉犹豫片刻，像是在找准确的形容词：“我也不知道你们过去相处的细节，但据我所见，我总觉得她对你好像……”
姜寒溱想起了自己的幻视，心口一紧。
她紧张道：“你觉得她对我是什么态度？”
“很亲近，很在意，也很紧张。”苏之嘉想了想，补充道，“如果你们之前关系没那么密切，我反而会往那方面猜，但现在不能确定。”
过去心态没有发生变化的时候，姜寒溱知道她们就是这样相处的，确实无法准确判断出言依诺的想法。
这就是她幻视的原因，既觉得像，又觉得不是。
这也是她对苏之嘉坦白的另一个原因。她需要一个旁观者提供不同视角，这样才能更清晰看清全局。
苏之嘉劝她：“既然你完全不考虑发展的可能，那就别纠结这个了。”
接着姜寒溱又解释了为什么会矛盾言依诺登门拜访的事，苏之嘉也跟着幽幽叹息。
“那明天要是姜叔叔无意中提起庄续明，你就顺着含糊其辞好了。”
姜寒溱怔了下，她知道这样的意味。
虽然不确定言依诺到底有没有其他想法，但提前把自己的路断绝了，是最保险的。
只要表明自己是直女，且有潜在发展对象，那么就算言依诺心里有苗头，也会熄灭。
如果言依诺没有其他想法，那么知道她是直女，自然不会多想，这样就不存在未来关系尴尬的可能。
无论哪种结局，都是姜寒溱预期的。
她吸了口气，勉强点了点头。
苏之嘉见她心事仍重，想安慰几句。但这事她没经验，怕说多了反而成负担。
把姜寒溱送到停车场，她又说：“要是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谢谢就免了，和我不用刻意客气。”苏之嘉主动抱了抱姜寒溱，传递着真切的鼓励。
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言依诺就醒了，距离她设定的闹钟还有半小时。
跟姜寒溱约好的上门时间是上午十点，但她自从醒来后就开始亢奋。
紧张又期待，不停照着镜子，又或是定期活动腮帮保持表情生动。
她在酒店吃完了早餐，又洗了个澡，认真吹干头发，稍微抹了点定型胶。
一直到九点，她才给姜寒溱发消息说自己准备好了。
今天依旧是姜寒溱来接她，言依诺离开房间的时候感觉有点腿软。
在电梯里她还不停做深呼吸，等看到姜寒溱的车后就喜笑颜开。
姜寒溱看着她把五个礼盒整齐摆在后座，惊讶不已：“你说就一点，这叫一点？”
这五个礼盒都是那种很大很全的类型，言依诺拎下来的时候连走路姿势都有点扭曲。
“要是我再多两只手就好了，还能多买几份。”言依诺低头扣安全带，声音带着笑。
姜寒溱盯着她发顶有些无力，想说她，又舍不得，心里还多出几分感动。
言依诺如此重视这次登门，无非是因着她的面子，姜寒溱怎么会不知道这种被在乎的感觉有多难得。
周六的路况很不错，几乎不到20分钟就到了姜寒溱家的小区。
“环境很好。”言依诺观察着附近环境，猜了一下房价。
以前她不在意这些事，自从对姜寒溱动了心思后，她的很多想法就变了。
她会去考虑一些实际的东西，例如房子，车子，又或是职位。
想这些东西不是为了攀比，如果她想和姜寒溱并驾齐驱不再被当成小朋友看待，那么这方面都得陆续赶上。
她明白四岁的年龄差是怎么都追赶不上的，但物质条件是有机会的。她不希望姜寒溱倒退，那么她就必须加倍努力去追赶。
压力不小但更多的是动力，言依诺并不觉得这些阻碍难住了她。
就像这次能来米洛汇报一样，过去她或许不会那么重视，但现在她知道这就是机遇，每抓住一次就代表一次进步。
只要她不停进步，肯定能缩小和寒溱姐的差距！
姜寒溱下车后主动分担了两个礼盒，领着言依诺坐上了直达电梯。
“别紧张，他们其实都知道你。”
言依诺笑了：“我这么有名啊。”
姜寒溱也弯唇，只安静看着数字跳动。
刚出电梯，姜寒溱家的门就开了。
站在门口迎接她们的，是姜寒溱的母亲，叶沁怜。
“妈。”姜寒溱主动开了口。
言依诺快步跟了过去，站在旁边，微微鞠了个躬：“叶阿姨你好，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过去她们可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在那个邻里街坊闲言碎语满天飞的环境里，言家上下是唯一净土，这让叶沁怜很是感激。
但她终究还是寡言，不太愿意接触外界。可女儿要上学，不得不面对外面那些议论。
言依诺在学校里给予的支持和陪伴，叶沁怜是知道的，所以她当年也很支持姜寒溱常去言家玩。
只不过后来匆忙出国，接着便是忙碌又繁重的异国讨生，让她没空再去想杭城的短暂回忆。
“依诺，你都长这么大了，快进来吧。”
叶沁怜侧身让她们进门，拖鞋早就准备好了。
言依诺一眼就看到全新的那双，又听叶沁怜温柔道：“这是你的。”
这时屋内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言依诺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双鬓斑白但面容和蔼的叔叔。
姜谪结婚早，生孩子也早，所以即使姜寒溱比言依诺大，但他依然是叔叔。
姜寒溱主动去推轮椅：“爸，这是言依诺。”
她说完后抬头看着言依诺：“依诺，这是我爸爸。”
言依诺这回鞠躬更加标准了些。礼盒已经被叶沁怜接走，于是双手紧贴在裤边，很是拘谨。
“姜叔叔你好，我是言依诺，以前就住在寒溱姐的楼下。”
姜谪笑道：“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一直没机会好好当面谢谢你呢。”
言依诺怔了下，不明所以。
她向姜寒溱投去求解的眼神，却被姜谪抢先解答了。
“当年我不在杭城，多亏了你们家，才让她们适应得那么好。”
言依诺害羞道：“都是应该的。”
“是其他人不好，错的是他们。”
他们都没详细回忆当年的事，毕竟那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但又因为这份不愉快，更加凸显这份情谊的珍贵。
和言家的熟悉体贴相比，姜家的接待明显要疏离些，但在礼仪方面丝毫不差。
言依诺感受得出来，姜叔叔和叶阿姨都是真心欢迎她来。
不过姜叔叔的状态看起来确实不算特别好，没办法长时间陪着，所以聊了一会儿就先回房休息了，说等午饭的时候再出来。
言依诺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叶沁怜，小声问姜寒溱：“我要去帮忙吗？”
姜寒溱犀利戳穿：“你会吗？”
“但这样坐着等吃，不太好吧？”
姜寒溱轻笑：“我上次好像也这样说过，你还记得当时你怎么说的吗？”
言依诺抿唇，不说话了。
她当然记得啦。
当时她一把拉住想去帮忙的姜寒溱，义正言辞道：“我邀请你回来是做客的。你要是去帮忙，显得我们多怠慢啊。”
好在叶沁怜也没有忙活太久，因为大部分都是帮工阿姨准备的，这让言依诺好受了些。
午饭的饭桌上，姜谪倒了半杯饮料，这是医生允许的最大限度的放纵。
言依诺主动敬了他和叶沁怜一杯，又说了不少祝健康的话，这让姜寒溱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