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非很好奇副驾驶坐的是谁,能让傅衡这么在意,在意到竟然把他完全忘在了一边。
安明非装作不知道副驾驶坐了人,走到副驾驶那边去拉车门。主副驾驶位的车门在傅衡坐进车时,就上了锁,只有后面车门的锁是开着的。
安明非用力拉了几下,发现拉不开后,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纪水看了眼在手机上查看派出所路线的傅衡,看傅衡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想傅衡可能还是被他刚才的那句话伤到了,现在不太想理安明非。
纪水只能自己开了车窗,问:“你要坐副驾驶吗?”
安明非看清是纪水的脸后,心里的嫉妒去了不少,他知道纪水认识傅衡比认识闻昭名还要久,跟傅衡的关系也一直很好。
但是纪水跟闻昭名早已经结婚,感情很稳定。换句话说,纪水要是真对傅衡有什么想法,他俩早成了,哪还轮得着闻昭名。
安明非赶紧换了副笑脸,把两边脸上的酒窝都挤了出来,“原来纪哥你也来了,我刚才没看清,还以为副驾驶没有人坐呢,才会来拉门。那你坐了的话,你就坐吧,我去后面坐。”
说完,还体贴地提醒纪水赶紧把车窗关上,外面连风都是热的,小心中暑。
安明非开了后车座的门,坐到了傅衡的后面,发现椅子上放了一个袋子,他直接拿过来就打开看,是一个保温壶还有一碗粉丝。
“衡哥,你是怎么猜到我昨晚做了噩梦后,早上只吃了你给我做的三明治,后面就什么也没吃,一直饿到现在,所以贴心地给我送了粉丝吃。”
说着,他已经拧开了保温壶,“哇,好香,还是山药排骨汤,肯定是陈阿姨的手艺,是不是,衡哥?”
傅衡懊恼他只考虑到汤和粉放前面容易泼,就放到了后面,却忘了他接上安明非后,安明非要坐后车位的事。
现在直接说不让安明非吃,安明非心里还止不住要怎么想,可要是让安明非吃了,安明非吃过的东西,他还怎么好意思再送给安城闻。
纪水也闻到了香味,轻拍了几下傅衡的手臂,说他不够义气,只惦记他的小男友饿了,一点也不考虑他这个好朋友的胃。
傅衡赶紧顺着他的话说:“不是,你们都误会了,这是我给我爸妈带的,我看他们这几天都忙,天天加班,陈阿姨正好炖了汤,就想着给他们送点汤补补。你们要吃,等下到我家,家里阿姨煮得多,还有呢。”
听到是给傅爸傅妈的,安明非就不敢碰了,还很小心地把保温壶拧紧,把袋子放回原位,可又突然多了个心思,把袋子又抱在怀里说:“还是我抱着好了,我怕路不平,等下洒出来就不好了。”
纪水夸了他一句细心。
安明非赶紧摇手说:“没有没有,我平日里受了衡哥父母这么多年的照顾,总得做点事回报他们吧。”
可能是今天先听了傅衡讲的他跟安明非之间相处的别扭的事,导致纪水现在听安明非说话,也觉得别扭了。
车到了派出所,傅衡打开车锁,只是无意往后看了一眼,安明非就赶紧来回揉他发酸的胳膊。
傅衡便朝安明非伸手,安明非把手递过去,傅衡没有躲,而是直接抓住了安明非怀里的袋子,“袋子重,你把它给我吧。”
“哦” 安明非讪讪地缩回手,又松开胳膊,然后又犯了个傻,直接去推车门。
“车锁开了,你拧一下车把手就能开了。” 傅衡提醒他。
安明非不好意思地挠脸,“你看,衡哥,我都给热傻了。”
傅衡接了袋子,往外看了一眼,“是挺热的。”
纪水已经下车,飞快跑到阴凉处躲太阳,被来往的警察,扫了好几眼。
一间单人牢房里,安城闻安静地侧对着墙躺着,他没想到他还能活下来,还是直接活到了两年前,被抓进看守所的这一天。
做研究讲究的是一切靠数据和结果说话,“重生” 这种离奇的事,严重的超过了安城闻做为一个 21 世纪高智商人才的认知,让他一向聪明的大脑直接停机了。
安城闻不知道自己这样躺了多久,牢房里没有任何一件标示时间的东西,他身上的手机等个人物品在带进来时,就被搜走。
安城闻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是早上还是下午,他慢慢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觉得老天竟然都同情他,又给了他一条命,他就不能轻易放弃。
他现在最该想的不是他为什么会重生,而是该想想怎么从牢里出去,找顾沉安明非还有傅衡报仇。
上一世,他被关足了半年,才被以查清安志海的死是死于手术并发症,并非因安城闻跟安志海发生口角,直接促成的死亡被释放。
安城闻那时在牢里,真信了是他害死了父亲。
因为他来见安志海时,的确和他发生了口角。
那天,也就是今天凌晨,安志海突然给他打了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找他,安城闻不想来,他在医院守到安志海手术成功后,回了安家,就觉得没必要再来看安志海了。
反正他有最亲的儿子安明非守着,也不需要他。
可架不住安志海在电话里反复地劝说,甚至还用上了 “求” 字。
一向对他冷漠疏远的父亲,突然转变了态度,让安城闻隐隐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他想了会后,还是答应来了。
他到了安志海病房后,安志海对他说,他本来是想把安家的财产都先给安明非,让安明非帮他管着,但他跟安明非说过,里面是有给安城闻的一部分,但他现在改变主意了,想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他。
安城闻说:“我不要,你都给他吧,反正你也只认他是你的儿子,我算得了什么,我们父子之间早就跟两个陌生人一样了。”
安城闻太了解安明非的嘴脸,他不想作践自己尊严,去求安明非把东西给他,反正他只要再读一年,就能研究生毕业,没有生活费,他可以去做兼职,交不起学费,他也可以去借。
安志海激动地撑着床起来,“你别这么说,城闻,过去是我对你不好,疏忽了你很多,是我以前瞎了眼,没看清安明非那个人,养了只白眼狼在身边,才害苦了你。爸向你认错,爸向你检讨,爸答应你,等病好了后,出院就让安明非搬出去,爸以后都会好好补偿你的,城闻,你就原谅爸这一次吧。”
安城闻愣了很久,才惨笑了声:“可是晚了,爸,我再最后叫你一声爸,你可能忘记了,安明非的爸死的那一天,也是我失去妈的日子,你只看到安明非的痛苦,你从来没看到我的痛苦。从七岁到我二十三岁,十六年了,你一天都没有问过我,没了妈,我以后想她了怎么办?”
安志海哆嗦着嘴,整个人像被抽了筋似的抽搐,他朝安城闻慢慢抬起手,他想摸摸这个被他遗忘了十六年的亲儿子,这个被他剥夺了十六年父爱,孤独长大的孩子。
安城闻一下子往后躲开了,然后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在墙上,才停下。
“你心疼安明非没了亲爸,你愧疚自己的妻子害死了安明非的亲爸,害安明非小小的年纪,家庭破裂,所以你认他当儿子,给了他一个爸。可我呢,我也只比他大一岁,我没了妈,谁又给我一个妈呢?”
安城闻再也说不下去,用力抹了把眼泪,低头往外走。
“城...... 城闻,别...... 别走,爸爸错了,城闻,你回来,好不好,爸向你认错,爸跪下来向你认错,只要你回来,你让爸做什么都行,你回来,你回来吧。”
安城闻倔强地不肯再回头看安志海一眼,走出医院后,他在一个没有人经过的角落,怔怔仰起头,往安志海的病房看了很久,任由炎热的夏风,狂卷着他的眼泪,紧咬着牙齿,不肯发出一声抽泣。
爸,就当你我这辈子的父子缘份太浅,只够做七年的父子,要是有来世...... 算了,还是别有来世了,我不想再遇到像安明非那样的人了。
安城闻转身走入黑夜中,没想到,他跟安志海今晚的这一面将成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