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下了一场难遇的大雪,纷纷扬扬,成璘透过窗户看得出神。外面白茫茫一片,她喜欢安静干净的东西。
一连下了两天,终于放晴。外面到处是憋坏的人群。成璘嫌吵,决定等傍晚人少再出门感受。
环卫工人跟铲雪车轰隆隆地劳累一整天,好在白天天气异常暖和,到底工作条件不算特别恶劣。
傍晚时分,成璘穿戴整齐,包裹严实,走出家门。她伸着懒腰,大口呼吸凉爽夹杂湿润,让人十分舒服的空气。
路上积雪渐融,湿湿的,路灯照射,仿佛天上繁星掉落人间,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白天是太阳的主场,夜晚是月亮的舞台。
月光给地面披了层霜,地面在脚下闪着银光。
成璘心情十分舒畅,她十分享受这种独自的惬意时光。
成璘父母早早就开门营业,在最冷的那几天。
成璘妈准是受寒感冒,不停咳嗦。一到晚上就严重,咳嗦的睡不好觉。
成璘十分担忧自己母亲的身体状况,尽管她知道,母亲一向不喜欢医院,没来由的讨厌。她觉得药不好,打针也不好,会破坏自身生态,所以一般会选择自己硬抗。
自己从小也受到母亲的影响,觉得医院只是个费钱而出力不讨好的地方。直到前世她在组织里接触医药,才改变自己有些可笑的想法。
她坚持对母亲劝说,毕竟她知道,有些病拖着不好。
“医院有什么好?这点小病,抗抗就好。”
“讳疾忌医并不好,有些病还是要早点去做检查才能知道,耽误了最佳时间反而不好。”
“知道了,再说吧。”
成璘无奈这句敷衍,自己听过太多太多。她知道母亲不会理会自己,叹口气,闭了嘴。
如每一段假期时光,在临开学之前的几天,成璘总是会翻看着自己的作业计划,上面被很好的打勾执行,没几天便可以全部完成。上面每一个勾,都十分鼓动成璘的心情。
假期最后时段的每一天都十分相似,但是最近成璘常常听到手机发出的震动。它时常震动几下就突然停止,或是一直持续半个多小时。
母亲白天几乎不在,家里只有成璘一人,所以安静到可以很容易察觉一些细小的动静。
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以为母亲把手机落在家里,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寻找,可始终没有找到。而且母亲回来时拿出的手机,让成璘成功推翻掉这个结论。
她又再次听到,她想到最近新闻里报道的那种住在家里的隐身人。他们无家可归,只能通过住在别人家度日,他们需要躲好。当主人不在家时才现身,出来吃点东西,然后重新藏好。
她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到。而后她很快丢弃掉这种想法,自己家里实在没有藏身之地,所有东西都一览无遗。
震动再次响起,每次都非常巧,都是母亲不在家时才出现,自己也无法询问母亲。
她屏住呼吸,再次仔细聆听。她追踪到自己卧室墙角,而后意识到,应该是老房子隔音不好,不知道是谁家震动穿透墙壁,传到自己家里。毕竟平时就连楼上的咳嗦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她放下心来并且感到无聊,认真写着作业,不再理会震动。
母亲偶尔会回来的早,多出来的时间用来打扫家里卫生。成璘觉得母亲太累,曾经多次背着母亲偷偷打扫,她还能记得自己暗暗窃喜偷笑,想给母亲一个惊喜。结果母亲并不领情,也不高兴,自己便没了热情。
这次,母亲听到了震动。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机,而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手机设置铃声。她很好奇,到底哪里震动。
她定位到成璘房间里,是自己女儿房间里传来的震动。她第一反应是成璘藏了手机。
但成璘房间门开着,她干什么自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她并没有在玩手机。她又想,应该是女儿藏好的手机突然响,自己在家,她也不能有什么动作。
她表情古怪地来到成璘房间,站在成璘身后,到处查看。
成璘早就习惯了震动,反而注意不到震动声。她扭头看见母亲奇怪的表情,才突然意识到震动又再次发生。
她云淡风轻地跟母亲解释:“隔音不好,不知道谁家的手机老是震动。”
成璘妈知道房子隔音不好,但成璘表现的淡定让她更加确信自己的怀疑。成璘平时对声音最是敏感,怎么会装作听不见?而且她怎么知道是手机发出来的?
但她没有证据,她需要证据。
她在整个屋子里不停翻找,唯独担心打扰成璘学习而没有去她的房间。她更加确信就是成璘藏了手机,她哪来的钱?成璘妈想入非非,之前听到的言语在心中再次苏醒,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注视着成璘的背影。
她一定是谈恋爱了。
她心神不宁地做饭,而后终于无法忍受,为什么自己的女儿要瞒着自己。
她怒气冲冲地冲到成璘房间,成璘奇怪地放下笔,转身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藏哪了?!”
成璘皱眉,她意识到母亲竟然在怀疑自己。
“我哪有手机?”
“你也知道你没有,你哪来的?”
“根本就不是我的,是隔壁,是楼上,或者哪一户,房子隔音不好,传过来的。”成璘知道母亲现在不信自己,可自己还是要解释。
“你跟妈妈讲,是不是你偷的?”
成璘无语到极点,她仰着头叹气,“你找吧,我没有手机。”
成璘妈不满意自己孩子的态度,抬高声音,“你什么态度!”
“你怀疑我,你想我什么态度?”成璘的心再次受伤,她不明白自己的母亲到底怎么想的。她感到说不出来的悲伤。
她的心中萌发出一种仇恨,是心怀无助之人的仇恨,涨而消的恨。每当母亲无故惹恼自己,恨意便会翩然而起,随后又会随时间飘散,无影无踪。
母亲将一生都奉献给我,她连朋友都没有,也没有人愿意理解她的想法。
她只有我,我会理解她,因为我爱她。但母亲有没有理解过我?
她总是跟我讲她是爱我的,可她总是埋藏自己的心,我总琢磨不透她到底是否真的爱我。
家明明很小,我却还要到处搜寻被她掩藏的真相。
成璘妈在成璘屋里翻找,成璘有些失望,她注视着母亲的背影。
我们两人,是否都在寻找彼此爱自己的证据?
我能理解她这么做,是因为母亲从来不懂如何去爱。
而我这么做,是因为我从小便不知道自己缺失了什么,却时常能够因为缺失而感受到产生的痛苦悲伤。
我们好像总是绕着彼此打转,小心翼翼、充满警惕而又满怀希冀。
我们试图走近对方,却始终无法真的走近对方。
成璘妈没有找到,因为震动再次停止。她没有了根据。
她有些沮丧,不是因为没有找到,而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跟自己有了秘密。
从那天开始,她俩谁都没理彼此,像往常无数次争吵那样。
成璘的心又多了一块伤痕,纵使早已遍体鳞伤。
在成璘看来,母亲是错的,她不会爱,不懂爱;但在成璘妈看来,自己是对的,她认为自己就是在表达爱。
问题就出在这上面。
直到几天以后成璘开学,成璘妈趁自己女儿不在家,早早回家等待。
她相信如果成璘真藏手机,应该不会放在家里,而她应该再也听不见震动声音。
或许是老天看不下去,她真的再次听见震动声音,她贴着墙壁,确定声音真的来自隔壁。
她终于把心放进肚子里,开始产生亏欠与愧意。
她怨恨自己,为什么要怀疑?
她决定等成璘回来,给她做点好吃的,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她俩又会重新和好如初。
我是她妈妈,她原谅我,就是爱我的。
新学期开始,马上进行了考试,成璘的成绩还是比赵楠低,但也随着赵楠的步伐稳步前进。
班主任分别找了她俩谈话,这学期要进行文理分班考试,希望她俩可以慎重选择,不要盲目决定。
成璘借来赵楠的试卷:除去必考的语数英三科,其他六科总体文科成绩要比理科成绩高出不少。成璘推测,不出意外,这一世赵楠应该还是会选择文科。
最近自己的心思常常飘到赵楠的身上,每次察觉,都会极力遏制自己继续遐想,但心好像并不受自己控制。
她的一举一动在自己看来是那样让人动心。
自己明明知道结局,自己明明知道她的自私,自己也明明知道她不会爱自己。
可她还是会因为赵楠逻辑严密的思维、内心的细腻、独立丰富的思想而深深对她着迷。
她感觉自己的内心十分割裂,是一座具有深壑沟壑的峡谷,不断随着思想向两边做板块运动,就快要把自己撕裂。
她十分烦恼心痛。
“刘静,有人找。”
她回头看向后门,成璘正站在门口。
她慌张地收好常理写给自己的情书,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形成视线阻碍,成璘应该看不到自己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也是趁着这个空隙恢复平静,然后微笑着向成璘走去。
“在学习吗?”成璘看到她好像收拾了什么东西。
“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刘静仰头冲她撒娇。
成璘无奈微笑,“吃饭了吗?”
“还没呢。”
“走,去吃饭吧。”
“常理最近有来找你吗?”成璘回忆着最近常理的行动。
“没……”刘静有些迟疑,这是她第一次下意识对成璘撒谎。
她想到拉练之后常理每天都来找自己,有时送东西,有时送情书。自己慢慢地跟这个男孩接触,发现他心思细腻,对人体贴温柔,跟她养尊处优公子哥的形象完全不同,十分具有反差。
“拉练之后就很少找了。”刘静低头,她不敢跟成璘对视。
成璘点头,他知道常理不属于那种受挫就立马放弃的人。她没有察觉刘静的不同。
“你要……”
没等成璘说完,刘静把成璘的胳膊紧紧抱在怀中轻轻摇晃,“我知道,跟他保持距离。”
随后扯开话题,“成璘,你最近有不开心的事吗?”
成璘深吸一口气,“老实说,我有。”
“怎么了?”刘静有些担忧,她从刚才就隐隐察觉成璘并不轻松。
“嗯……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谁啊,这是好事啊!”刘静一下就来了精神。
“不好。”成璘撅嘴。
“哎呀,你们这些学习好的真是,又不是神仙,喜欢是很正常的嘛!”
“不是耽误学习,”成璘再次深吸一口气,“而是……结局不好。”
“你还没在一起,怎么就知道结局?”
“反正我就是知道。”她没再讲话,快要到食堂,她开始思考刘静爱吃的饭菜。
挑选好后,成璘执意刷自己的饭卡。饭卡里是学校给月考前三十名的奖学金,她有不少。
刘静看着面前一盘一盘的清炒虾仁、红烧狮子头、笋丝炒肉……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咽咽口水,难以置信地缓慢抬头,“你要撑死咱俩啊!”
成璘挨着她坐好,浅笑着给她递双筷子,“吃吧,吃不了的打包带回去,热热当宵夜吧。”她知道刘静睡不太早。
“成璘,说实话,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听到你恋爱……”
“还没恋爱。”成璘纠正,递过去一张纸巾。
“听到你有喜欢的人,我是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刘静接过纸巾,擦擦自己油乎乎的嘴唇,“但是难免心里也是会有小小失落的,毕竟养大的猪就这样被白菜吸引走了。”
“谁是猪!”成璘眼瞅着刘静将食物咽干净,将自己的胳膊从刘静脖后绕过,夹着她的脖子质问。
“我我,快放手,”刘静拍拍绕在自己脖子上,成璘的胳膊,“都看着呢!”
成璘轻咳一声松开胳膊,有些尴尬地瞥向四周。
刘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轻咳一声继续吃狮子头。
“我没见过你喜欢人的样子,所以我只能通过对你的了解进行判断。你这个人心思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