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变暖了，树枝嫩芽新放，施展生命魅力。

一模结束后，成璘的排名稍微掉落，但依然稳定在年纪前三。各科老师对她富有信心，以她的成绩，怎么也是高中实验班的座上客；刘静排名稍稍靠前，算是勉强挤进了市一中的大门。

班主任一刻不敢放松，一直紧张地注意着刘静的情况，生怕稍有松懈，她的成绩又重新掉回二中。

成璘每周末不再去找刘静，待快速完成学习后，总会去店里帮助母亲。成璘到底聪明，没几次便可以独自理货，给母亲省去不少工作。

刘静虽遗憾成璘的缺失，却也无可奈何。最近刘静妈给她疯狂进补补习班，她忙得也顾不上太过伤感。

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四月，雨多了起来。几场春雨过后，万物更加恣意生长。

某个落雨的午后课间，刘静慵懒地趴在课桌上，难得有时间喘口气，可以让她短暂地忘记母亲的唠叨跟繁重的课业，尽情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休闲时光。

一想到毕业，她跟成璘即将分离，再加上最近她跟成璘相处时间变少，不由得心中一酸，转头朝身旁看去。

成璘正刷刷地书写，眉头微皱，似在思考。刘静不好打扰，撅着嘴，眼神难掩落寞。

成璘停下笔，“怎么了？累了吗？”

“只是想起来，最近都没有怎么一起玩……”刘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找时间一起玩吧。”

刘静惊喜起身，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又重新瘫软地趴回课桌。

“别说你，我也没有时间。我妈给我报的辅导班，恨不得一天48个小时。”她有气无力的吐槽。

“那我们珍惜在学校的时光好了，而且周末你有手机，我有电脑，我们可以网上聊天。”

“好，我们要多多聊天。”随即像是想起来什么，她继续说道，“成璘，你把你的账号给我，我给你装装空间，你的空间也太简陋了。”

“有吗？”成璘不好意思地挠头，“那就拜托你了。”她递给刘静写着账号密码的纸条。

刘静回到家，轻车熟路地把作业翻开，整齐地码在桌子边上，然后竖起耳朵探听门外母亲的动静，待安全后，她轻轻打开电脑，按照纸条上的密码输入。

就在点击登陆的那刻，鼠标却停了下来。她犹豫地盯着“记住账号密码”的选项，心中的道德感让她对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但最终私心战胜道德，她做贼心虚般仓促地点击勾选，仿佛动作麻利便可以掩盖心虚的事实。

成璘的好友列表只有她一个，刘静嘴角暖洋洋地勾着，说不出来的高兴。

你也不改备注。她心里想着，动手把自己备注成可爱同桌。做完这些，刘静登上自己的账号。

每次登录帐号，她都会第一时间跑去留言板。每条留言她都会回复，唯独成璘的那条例外。

“我也喜欢跟你在一起。”

每次登陆，她都会反复看这一条留言，仿佛每看一遍，就是成璘对她说一遍。

刘静爸今天回来得早，见刘静妈在厨房忙碌，本想洗手帮忙，却被妻子嫌弃碍手碍脚。他耸耸肩，转头回到卧室研究股票。

不知怎地，他突然好奇刘静原先对他说起的股票，时间久了，他有些记不住了，但好在留有记录。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瞟上一眼，本想低头喝口水，却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电脑屏幕。

女儿曾说过的股票，从前几日开始便势如破竹般一路高升。

他一遍一遍反复确认名字，同时脑海里不断搜寻刘静对他说过的名字，时间太久了，他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万般无奈下，他忐忑地走去刘静的房间。

敲门后，他推门而入。只见自己的女儿正认真写着作业，不时在上面圈圈画画。他眯起眼，苦笑着说，“行了，别装了，是我。”

刘静扭头看去，确认是父亲后，长舒一口气，“爸，是你啊，吓我一跳。”

他缓步走到刘静身后，手撑在桌子上，慈爱地看着自己女儿的作业本。

“爸，干嘛。”她趴在桌子上，撒娇的声音略带慵懒。

“静静，爸爸记得你之前说过几只股票，你还记得是哪几只吗？”

“我忘记了！”她嘿嘿一笑，转头从抽屉里抽出一个笔记本，“不过我有这个。”她把里面成璘给她的那张纸递给自己的父亲。

刘静爸接过，仔细注视。确实是那几只股票，他感觉呼吸急促，手微微颤抖。

“爸，你怎么了？”刘静有些疑惑，她看出父亲的异常。

“哦，没事，”他把视线移向自己的女儿，努力保持平静，“爸爸有些好奇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刘静将头扭向一侧，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他缓和了语气，试探着询问，“静静，这个可以给爸爸多看一会儿吗？”

“爸，这个是怎么了吗？”

他摸摸鼻子，沉吟着该不该告诉女儿事实。

“难得我女儿给我推荐，上一次爸爸没记牢，这一次想好好看看。”他故作轻松地回答。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刘静不满地撇嘴，父亲一看就没把她上次说的信息当回事。

刘静爸尴尬地笑着，“爸爸前段时间太忙了，这不今天有空想着再看看。”

“可以是可以，”她的声音带着犹豫，这毕竟是成璘的笔迹，“但你别给我弄皱了，也别给我折了，看完马上还给我。”

刘静爸宠溺地揉揉女儿的脑袋，刘静有些嫌弃地躲开，“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爸爸看完就还给你。”他的声音透着认真，“好好学习，不许玩了。”他用眼睛扫扫电脑，说完便关上了房门，离开了刘静的房间。

他急不可耐地快步走回卧室，按照纸上所列，在电脑上再次一一确认。每只股票都有不同程度的涨幅，最少的涨了两倍，最多的涨了八倍。

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震惊、难以置信，到最后没有了半分情绪。他身体松软地靠在椅背，呆滞地盯着错失的财富良机。

刘静妈出现在卧室门口，脸上带着不耐。她已经喊了几遍吃饭，女儿早已洗完手坐好，但平时积极的丈夫却迟迟没有出现。

她又连喊几声，见坐着的丈夫依然没有反应，她终于忍无可忍，冲到刘静爸身旁，一把扭住他的耳朵。

“哎呦。”

刘静爸的眼中恢复神采，他慢悠悠地揉着耳朵，却看到旁边凶神恶煞的妻子，表情迅速转换，一脸讨好地说：“静静妈，别生气嘛，你看你，生气还是这么好看。”

刘静妈本想张口发泄不满，听见刘静爸这么一说，心里的怒气消了大半，脸上表情扭捏，假装生气道：“叫你吃饭也不听，你也别吃了，跟股票过吧！”

刘静爸揉着她的肩膀，推着她一同走出房间，“我当然吃了，我老婆做得最好吃，老婆受累了。”

“这还差不多。”刘静妈露出微笑。

饭桌上，他心事重重地盯着刘静，对面的刘静实在被盯得难受，她担心父亲揭露自己玩电脑的事实，不敢夹菜，只低着头扒饭，躲避父亲的眼睛。

“干什么！”刘静妈看出两人之间的紧张，转头询问丈夫。

“没事，没事。”刘静爸收回目光，微笑地给妻子夹菜。

吃过饭，刘静爸快速洗碗，想着快点洗完跟自己的老婆商量，手上的动作不觉更快。

收拾妥当，他没在客厅看到妻子，转而去女儿房间寻找。

淡淡的灯光照耀两人的脸庞，勾勒出朦胧的轮廓，气氛都变得柔和。

两人平静的气氛因为刘静爸的闯入而打破，她俩齐齐向后看去。

刘静用可怜的眼神频频向父亲发出求救的信号，刘静爸心中了然，微笑着走到妻子身旁，捏了捏她的肩膀。

“走吧，孩子都多大了，让她自己学习吧。”

“快中考了，我想多督促一下。”刘静妈说。

刘静在母亲身后双手合十、连连求救的动作惹得刘静爸绷不住地发笑，他极力抿着嘴憋笑。

“她知道学习的，你来，我有事跟你讲。”

刘静妈感到疑惑，但还是跟了出去，关门前对刘静严厉地说：“认真学习，别玩了！”

刘静坚定地点头，背影透着即将奔赴战场的决然，但等母亲关门离去，她长舒一口气，身体松懈地向后仰躺，盯着窗外零星的星光。

房间门毫无征兆地“砰”的打开，刘静吓得一哆嗦，一个鲤鱼打挺，惊恐地转头看向身后的房门。

“还不学习？！”刘静妈发出恼怒的声音。

刘静忙端坐在桌子前，不敢回应。刘静妈在门口待了数秒，被刘静爸拉着离去。

受到惊吓后，刘静全然没有开小差的心思，无聊地翻开练习册，做着上面成璘圈出的练习题。

“你想说什么事？”刘静妈好奇询问。平时丈夫都是有事直说，从来不像今晚这么神秘。她注视着面前的电脑，看不出所以。

“你赔钱了？”她突然神色紧张。

“没有。”刘静爸说。

她松一口气，语气中却焦灼不安，“到底什么事啊，你快说！”

“你还记得静静说过的股票吗？”

刘静妈摇头。

刘静爸拍着大腿，努力帮妻子回忆，“就是有次，她不是在饭桌对股票感兴趣，吃完饭还过来听我讲。”见妻子脸上仍是疑云密布，他又补充道，“你还在饭桌上吃醋我俩打配合。”

刘静妈一拍大腿，“哦，那次啊！怎么了？”

“在那之后没多久，她又来找我，给我推荐了几只股票，我只当小孩子瞎胡闹，也没放在心上。”

他把那张写着股票名称的纸放在电脑面前，一个一个搜寻展示，给刘静妈讲解。

不一会儿，刘静妈嘴唇微张，眼睛逐渐睁大，从震惊到不可思议，脸上神情的变化跟刚才刘静爸的如出一辙。

沉默，长久的沉默，两人面面相觑，都想从对方脸上搜寻些什么。

窗外，喜鹊突然叫出几声，让窗内的二人不得不相信他们从不在梦中。

喜鹊忽地腾空，树枝空荡的摆动，墙上倒映的树影颤抖摇晃，寂寂清清。

刘静爸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说这个纸，静静是怎么得到的？”

刘静妈定了定神，认真分辨着，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不确定地说：“我看这个字迹，有点像静静的同桌，成璘的。”

“成璘？就是那个个子很高的女生吗？”

刘静妈点点头，“对，就是那个学习很好的女生。”

“她家也炒股？”刘静爸问。

“不知道，没听说过。”

“可是她家是怎么得到这些消息了，能精准定位这些，怎么也得有点内部的消息，她家干什么的？”

“我也不清楚，静静也从来没说过，”刘静妈沉吟片刻，“不过看成璘妈跟成璘的穿着，应该不像是有消息的。”

“那怎么知道的？”

“你说会不会是其他同学家里有炒股的，知道点消息，让成璘听见了？”

刘静爸皱眉，“然后成璘知道咱家炒股，记下来给了静静？”

两人眉头紧锁，不管怎样想，逻辑上都理不通顺，总觉得哪里不对。

刘静妈失去耐心，起身离去。刘静爸一把拉住，“你要干什么？”

“我去问问静静，光在这猜，太头疼。”

“我刚才问过了，不肯说，她的性子你也知道，除非她想说，要不然谁也没辙。而且万一你急了再吵起来，这不影响情绪，耽误孩子学习吗？”

刘静妈一屁股坐回床上，有些惆怅，“那怎么办？”

“算了，静静不想说也别逼她了，”刘静爸叹一口气，“快中考了，现在学习重要。”

临睡前，他依然忍不住感慨咋舌。

“你说要是当初听了静静的，现在咱得富成什么样？”

“行了，别想了，”刘静妈翻过身，“说明咱命里没有这笔财，安安稳稳的，比什么都强。”

刘静爸看了看身边，抿嘴微笑，“是啊，没这个命，但有你跟静静，我也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