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胜眉梢一挑：“这么说，不需要我们自己动手？”

方致青耸耸肩，说：“看运气。”

说着他又一脸担忧地看向李泽杭：“对了，你身上带了净真符吧？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李泽杭掏出口袋里的净真符，给方致青看了一眼，然后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现在还好。”

方致青皱了皱眉：“这里是殡仪馆，阴气特别重，这张净真符怕是没有那么强的效力。”

刚才一片混乱，蒋胜都没时间分散注意力，骷髅被“降服”之后，他这才注意到了李泽杭微微发白的脸色，急道：“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

“没事。”李泽杭忙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蒋胜瞥了一眼方致青，虽然方致青知道李泽杭因为身上阴气重，所以需要蒋胜身上的阳气这件事，不过他并不知道两人传递阳气的方式其实是通过接吻。

“你跟我出来一下。”蒋胜看了一眼地上的骷髅，又看向方致青说：“老方，你看好阴物，我们马上回来。”

“什么事情，非得这种紧要关头去做？！”

方致青说完，两人已经出了门，但地上骷髅里的亡魂随时有觉醒的迹象，所以他小跑两步出去之后，只能又转身折返回来。

出了灵堂，李泽杭试图甩开蒋胜的手，但是蒋胜手劲儿太大了，自己身上也越来越不舒服，所以挣脱不得，只能任由蒋胜他自己带到一个拐角。

他微微睁开眼睛，只见月光洒在蒋胜的睫毛上，仿佛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蒋胜张了张嘴，似乎说了句什么。

李泽杭发出一个短促的“嗯”，但其实这个“嗯”后面带的是问号，他想让蒋胜再重复一遍，不过他已经没力气再解释，因此下一秒，一个柔软的东西就贴了上来。

过了一会，神志渐渐清明，李泽杭终于听见蒋胜说：“好点了吗？”

李泽杭垂下眼眸，“嗯”了一声，然后立马转过身，抬脚走了：“快回去吧，方局可能需要我们帮忙。”

进门的时候，李泽杭正好看到在地上苦苦挣扎了一刻钟的骷髅，扭曲的身体渐渐恢复原状，它大张着嘴巴，似乎正从嘴里吐出什么东西。

方致青紧盯着它，回身见李泽杭和蒋胜进来了，蹙着眉说：“真会挑时间，下次再急也得给我忍着！”

蒋胜吊儿郎当地说：“没办法，忍不住。”

说着瞥了一眼身旁的李泽杭，正好李泽杭也朝他看了过来，目光相触的一瞬，又迅速挪开了视线。

那具骷髅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吐完了，接着便一动不动，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俨然只是一个鬼屋里的塑料道具。

“解决了？”蒋胜问。

方致青从口袋掏出符纸，喊道：“快，戚梦远的亡魂出来了！”

蒋胜跟着方致青的动作，两人一前一后将镇印符抛向空中，随着符纸飘动的轨迹，半空中逐渐显现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来。

那个人影的五官很模糊，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方致青坐到地上，闭着眼，两手放在膝上，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盒子，紧接着又抛出一张符纸，符纸往上飞去，贴在亡魂的幻影之上。

不一会儿，那缕亡魂张大“嘴巴”，似乎发出了无声的惨叫，接着，亡魂在符纸的牵引下飞入盒中，瓶身猛烈地晃了几下之后，便渐渐平息下来。

蒋胜瞪圆了眼睛，说：“老方，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小子，你当我这个调查局局长是吃白饭的？”方致青捋了捋胡子，说：“为师的本事，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蒋胜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掌心立刻窜出一团天罡之火，接着懒洋洋地说：“刚才你要是不出手，我也可以灭了它。”

“灭了它？那可不行！”方致青忙摆摆手手，说：“你可以用天罡之火，对付阴物或其他邪物，但是人的魂魄，切不可轻举妄动。”说着看向手里的盒子：“等我回去，好好帮她做一场法事……”

他话没说完，只听旁边又传来“咯咯咯”的声响。

三人扭头一看，刚才已经变成塑料道具的骷髅又动了一下脖子，试图起身逃跑。

“渡灵要逃跑，快抓住他！”方致青把盒子收进口袋，拔腿直奔那具骷髅而去。

蒋胜这才想起来那个塑料道具体内还有一个阴物，于是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先拔出了兜里的胜火之刃，一刀挥向他的脚下。

胜火之刃在空中拐了几个弯，撞上墙壁时甚至擦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接着一个回旋，刀又飞了回来，直冲骷髅的双脚而去。

“唰——”

骷髅的两只脚从脚踝处开始，连着两个脚掌，都被飞过来的刀刃整整齐齐地削断，失去支点，骷髅的身子往前一扑，直接倒在了地上。

方致青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玻璃罐子，跟装梦虫的那个一模一样。

接着，他又念了几句咒语，只见几缕白色烟雾从骷髅身体里飞出，继而“咻咻咻”地往罐子里钻。

方致青一睁眼，接着“哐”一下，盖上了瓶盖。

蒋胜冲方致青一挑眉，得意道：“徒弟我也不是吃白饭的。”

方致青笑了笑，将罐子收进口袋。

大功告成，李泽杭转身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那边接通了，李泽杭开口道：“魏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想麻烦你帮我查个事。”

方致青和蒋胜一听“魏队”两个字，立马停止争吵，竖着耳朵听起来。

“是这么个事，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戚梦远的明星，她最近因为吸毒过量致死……”

电话那头的魏远征不知道说了什么，搞得李泽杭难得有点磕巴：“没，我不追星，也不喜欢她。”

站在一旁的蒋胜瘪瘪嘴，敢情讨论八卦呢？

被一阵调侃后，李泽杭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语气：“魏队，请你帮忙调查一下戚梦远的生前关系。我知道原则上为了保护死者的隐私，警方不能透露，但是戚梦远的死，可能没那么简单。”

电话那头似乎安静了一会，接着又说了什么。

李泽杭拧紧的眉头瞬间松了一点：“真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需要您帮忙查一下戚梦远最近的银行账户流水，或者她近期的线上交易，好的，谢谢魏队。”

李泽杭挂了电话，蒋胜立马凑过来，问道：“你查戚梦远的流水账户和线上交易，是为了查出帮她渡魂的那个人是谁？”

李泽杭点点头：“戚梦远的亡魂渡河，用的是廖沛言的阳气，为什么刚好是廖沛言？”

方致青也跟着思忖起来：“亡魂渡河需要用人的阳气来发动灵船，而廖沛言好巧不巧，刚好在这时候死了，这么说她的死，有可能是谋杀？”

如果说之前的证据还不太明显，那这个“摆渡娃娃”却实打实地将案件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三个人沉默地回到车上，虽然收回了戚梦远的亡魂，也降服了渡灵这个阴物，但是证实廖沛言的的确确是被人谋杀这件事，还是在三人的头顶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李泽杭打破沉默，开口道：“戚梦远是明星，应该赚得不少，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换魂？反而用渡魂这么麻烦的方式，让自己的灵魂到达彼岸？”

方致青边开着车，便解释道：“换魂的条件比较严格，但是渡魂并不需要很复杂的条件，除了渡灵之外，就只需要人的阳气，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生前有过重大恶行的人，是无法被换魂的。”

蒋胜忽的又想起那篇“知名影星戚梦远去世”的报道，以及报道上附的那张她双颊凹陷，黑眼圈耷拉到嘴角的照片。

“怪不得戚梦远只能选择渡魂这种形式”蒋胜说：“但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完成使命的渡灵会被降下惩罚？”

方致青看着前方，说：“你不是看到了吗？刚才那具骷髅在地上生不如死的样子？就是因为渡灵被降下惩罚，亡魂才会挣脱出来。”说着又补充道：“渡灵只是被降下惩罚，又不是会直接消失，而且我也说了，没有成功到达彼岸的亡魂，都会成为渡灵的养料，所以被降下惩罚的渡灵，力量不但不会减弱，反而会变得更强。”

蒋胜啧了一声：“那该不会吴夏曼那次，也是这样阴差阳错吧？”

李泽杭望着窗外，顺着他的话说：“没错，我也在想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蒋胜点点头：“还有钱欢欢，虽然不是在棺材里被发现，但她来殡仪馆之后就出了事，似乎也不太对劲。”

方致青沉思了一会，说：“这么说，这个吴夏曼的确有可能也是被渡灵找上门……”

他顿了顿，继续问道：“但是你刚才提到的钱欢欢，又是怎么回事？”

蒋胜一脸淡然，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钱欢欢也是我们的一个同学，她为了赚钱，跑去殡仪馆当修容师，结果不知道是不是真见鬼了，前一阵子老是听见有人在叫她，还动不动就晕倒，我看她可怜，就给了她一张符……”

忽的，蒋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椅背上直起身：“艹，对啊，我给了钱欢欢一张符！”

方致青镇定地把他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你那张符保护了钱欢欢，驱逐了本来找上她当‘燃料’的亡魂，结果那个亡魂又找上了吴夏曼。”他手握着方向盘，向左转了弯，继续说：“当然，你找上吴夏曼的亡魂不一定就是找上钱欢欢的那个亡魂，毕竟要渡河的亡魂有很多，没有成功到达彼岸的都被渡灵吃掉了。”

蒋胜听完方致青这番话，心里忽然五味杂陈，他转头看向窗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你没必要觉得愧疚。”李泽杭忽然开口道：“毕竟钱欢欢和吴夏曼最后都没事，不是吗？”

蒋胜回过头，只见李泽杭正看着他，轻柔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在他的鼻尖跃动着轻盈的光，让眼前的人看起来似乎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际。

蒋胜知道李泽杭是在安慰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