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惟停下了脚步，眼神中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直至消失沉寂，垂下眼睫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影子。
孙浩和余淼两人背对着陆惟，孙浩听后震惊道：“啊？可你看着也不像...”他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着，“不像直的啊。”
余淼露出比他还惊讶的表情，哑然片刻，硬声道：“我哪儿不直了，我比电线杆还直！”
“啧！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我吧余淼，刚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可都是真心的。”孙浩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悄悄挪了挪身体，试图离余淼更近些。
“卧槽！你他…”就在这时，孙浩只觉后颈衣领被人揪着向后带了带，猝不及防之下也随之往后退了几步。
他立时心头一阵火起，正要破口问候对方父母，但一抬头就对上了陆惟一双带着寒意的眼睛，心中惊了惊，被震慑住了一般，没敢贸然开口。
陆惟松了手没看他，将目光移向余淼，淡淡道：“该回家了。”
余淼听后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齐悦，发现对方狠狠瞪了他一眼，神色非常不善，他微微皱了皱眉，觉得齐悦这人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回家？余淼你们！你和他这是住一起的？”孙浩惊呼一声，一脸破碎地巴巴望着他们，同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被这突然的一声震得耳朵一鸣，余淼略感无语道：“...没住一起，我和陆哥是邻居啊，所以可以一起回家。”
听了解释后孙浩才长长呼出口气，自觉自己的反应有些丢人，悻悻然笑了两声：“哦，原来是邻居啊，那就好哈哈。”
“孙浩，你还走不走了！你不走我先走了。”齐悦冷眼旁观半晌，没好气地喊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孙浩连忙回了一嗓子：“走走！齐悦你等等我啊”，抬步追了过去，他还不忘回头扬了扬手机，“那我们就先走了，余淼，下次一起吃饭啊。”
......
余淼跟在陆惟后边上了车，上车后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陆惟放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又放下，眼角余光瞥见侧头看着窗外风景的余淼，“当时为什么不反抗？”
“什么？”余淼听见他的声音诧异地回头看他。
“我说，当年为什么不去反抗那些霸凌者。”陆惟看着前放的路，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哦…其实也有反抗过的，有一次我被他们锁在了天台，之后被巡楼的保安放出来后我就去跟老师说了”，余淼顿了顿，斟酌着语言：“老师说这不算什么大事，让我先不要告诉家长，然后他把那几个男生叫去了办公室，我以为这件事算是到此为止了。”
余淼的语气很平淡，声音像是一阵清风一般吹进陆惟的耳中，“只是没想到放学的时候又被他们堵住了，其中一个对我说，他知道我爸的工作单位，他爸是我爸的上司，如果这事传出去了，他会让我爸丢了饭碗，让我们一家在这里混不下去。”
“我当时没信，狠踹了他一脚，提着书包就窜出了他们的包围圈，然后疯狂跑回家。”
陆惟侧目看了他一眼，余淼眉眼被窗外的灯光照地流光溢彩，听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一开始想着一定要告诉我爸，他肯定有办法的，只是那天等的时间太长，把我的不满和怨气都等散了，我爸才回来，他的状态很疲惫，开门进来后在鞋柜那里垂头坐了很久才发现一直站在客厅里的我。”
余淼又叹了口气，只是这次叹气的声音几不可闻，“我看到他歉疚地对我笑，说他下班晚了，让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他去做饭，我知道自从我妈过世后什么都要他一个人撑着，真的很累...我不敢赌那个男生的话是不是真的。”
陆惟静静地听他说着，下颌线绷地很紧，神色愈显锋利尖锐。
余淼省了很多细节，忖度道：“不过后来我爸辞职了，走之前搜集了那个上司挪用公款的证据将他举报了，我上的那所学校一直以来都有学生被霸凌的情况，我爸又去找了那些被霸凌的学生询问了信息，然后整理好匿名发去了网上，得到了足够的关注度，最后学校出面道歉被重新整顿了...”
“你爸很爱你。”陆惟默然良久，低声说道。
余淼认同地点了点头，有些自豪地笑了笑：“他是我爸嘛，不过我爸总说我长相和性子都和我妈简直一个模样，不像他。”
陆惟微一颔首，心道确实，余淼性格比他爸要弱势一些，容易受欺负，但是却又不会一昧忍让，惹急了也会“咬”人。
“对了陆哥，我们待会儿加个微信吧。”余淼转了话题。
闻言，陆惟一手伸进衣服兜里，动作自然地将手机递给他：“你自己加一下吧，密码是六个一。”
余淼茫然接过手机，第一反应是这密码也太省事了，等滑开手机后，他突然想到，陆惟对自己也太放心了吧，不怕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信息吗。
事实证明余淼多虑了，陆惟的手机界面干净地就跟刚出厂似的，点进去除了企业微信也没有其他消息框，他的微信头像是只小草帽，像小孩子戴的那种，余淼看着觉得有些眼熟，心想陆惟看着成熟，难得还保留着一份童心啊。
加上微信后，余淼收到了对方中规中矩的打招呼方式：你好，我是陆惟。
余淼看着笑了笑，打字回道：你好陆惟，我是余淼。
他摁了锁屏键，将手机轻而快速地放进陆惟的口袋，陆惟只觉右边衣服一沉，转头扫了眼余淼，心下对他这种小动作感动好笑。
“我说，齐悦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有男朋友这事儿怎么不跟哥们儿说一声，就这么信不过我？”孙浩一边开车一边不忘吐槽发小，嘴里还要忙着嚼口香糖。
“我什么...？”齐悦愣了一下，眼睛一转：“谁告诉你我有男朋友的？”
孙浩翻了个白眼，“余淼啊，我不是以为他跟你家陆惟是一对儿嘛？然后人家说你跟陆惟才是一对儿，你说你有男朋友你都不告诉我！你还是我兄弟嘛你！”
齐悦神色诧异了一瞬，随后想起之前的确跟陆惟打过一个电话，当时他自称是陆惟的男朋友，接电话的人听声音和余淼差不多，他小声喃喃道：“原来是他。”
孙浩没听清：“啥？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浩，我和陆惟的事...目前我们俩都不想让人知道，你知道我爸就我一个儿子，他也不想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齐悦依着直觉下意识编了个谎。
孙浩点了下头：“也是，不过你连我都不告诉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诶不对啊，你们不想别人知道，那余淼怎么发现的？”
齐悦皱了皱眉，不耐烦道：“陆惟不小心被他发现的吧，你别问了，好好开你的车。”
孙浩安静了一会儿，又自顾自道，时而喜上眉梢，时而愁眉苦脸，嘀咕道：“哎，你别说余淼要是喜欢陆惟的话，我还真没什么胜算。但他又说他不喜欢男的，是个纯直男，这可有点难办啊。”
齐悦嗤笑道 “没事，只要他没结婚，你的机会就大着呢。”
孙浩一怔，看向他：“怎么说？你有办法？”
齐悦心里想着事儿没搭理他，过了会儿道：“你有余淼微信吧，你把他的微信推给我。”
“给你干嘛？你俩又没什么交情。”孙浩疑惑道。
齐悦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语气带着嘲意：“你不是喜欢他嘛，我帮你追人啊。”
孙浩对他的话表示狐疑，他有时候觉得这发小有点蔫坏，但两人相相识太长时间了，齐悦的那些缺点已经被他自动给忽略了，他不喜欢弯弯绕绕的，拿齐悦当朋友就会对他无所保留。
“先说好，你可别对人使坏哈。”孙浩到底是答应了给他微信。
齐悦冷哼了一声掏出手机，眼神沉沉，“放心。”
余淼跟陆惟进了小区车库，余淼在电梯前等着，这是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眼是微信好友申请，点进去看见了齐悦的名字。
心里嘀咕了一声，通过了对方的申请，紧接着齐悦就跟他发了消息：“你好余淼，今晚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跟陆惟有些误会，吵了架，所以心情有些不好，迁怒到你了，抱歉。”
余淼的确察觉到齐悦对他的不满，但因为对方于他是个陌生人，他也就没打算将这事放在心上，但没想到齐悦还专门为这找他道歉，迟疑了一下，还是礼貌性地回道：“哦，没事。”
齐悦发了一大段话，结果只收到对方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气地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
旁边孙浩听见了，立即问道：“你骂谁呢？”
“没你的事！”
孙浩又翻了个白眼：“你这狗脾气也就我能忍你。”
齐悦充耳不闻，继续咬牙组织语言：“因为我爸的原因，我和陆惟的事都不想别人知道，上回我不小心说漏嘴了，你可别告诉陆惟，他本来就在跟我赌气，要是知道我把我俩的事说出去了，又要生气了，还请麻烦你帮我保守一下秘密。”
余淼心道陆惟看起来可不像是能跟人赌气的性子啊，反倒是这个齐悦目前来看比较冲动一些，不过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他这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直接回了个“好的”，便没了下文，他对齐悦没什么恶意，不过也没有好感。
齐悦独角戏唱了半天，倒像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一无所获。
孙浩走在前面，回头看了眼，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卧槽！”
齐悦拿着手机被光晃地脸白煞煞的，孙浩哆嗦了一下，抖着声音道：“你看起来，怎…怎么像是要吃人似的。”
齐悦面无表情抬眼看他，一时没有言语，随后将手机砸到了孙浩脸上。
气得孙浩骂他发病了。
余淼等了片刻，对方没再回消息，他刚要收回手机，这时又来了电话。
而陆惟恰好走到他身旁，随意垂眸扫了眼，只见屏幕上映着周景与这个名字。
电梯门开了，余淼跟陆惟一同走进去，他接起电话问道：“喂，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啊？”
周景与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喑哑，声音却能听得出些微的笑意：“看到你发的消息了，恭喜。还有一件事，我今天办了离职手续，明天就回苏城。”
电梯已经到了他们所在的楼层，余淼还被这个消息震惊地没反应过来，陆惟没催他，摁了一下电梯开门键，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打开。
余淼反应过来，和陆惟一起走出来电梯，才诧异地回道：“怎么这么突然，为什么要辞职啊？”
周景与语气懒散道：“想早点回苏城，就辞了。”
陆惟隐约能听见对方的声音，目光落在余淼的脸上，见他露出眉眼摆出了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随后又哭笑不得，无法组织语言似的道：“你是不是…你这，哎，算了，你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对面年轻的男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余淼微微笑了笑，神情很是放松。
陆惟旁观至此，眼神暗了下来，心中涌上一股压抑的愤懑。但他却装作若无其事，淡声道：“淼淼，你朋友？”
余淼一怔，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陆惟这么亲昵地唤他。
怔愣之间忘了回话，电话那头却已经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