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长街上是络绎不绝的人群,街市十分繁华,大大小小的店铺排列整齐,沿着长街一直到底,不知何时街道上又建了些商铺,店家为了抢生意都纷纷站在门口招呼。
人群中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上坐了个黑衣女子,一身正气,行人们纷纷让到一旁驻足观望,皆是称奇。
寒光一手拿着长剑,一手牵着缰绳,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坐在马车上挥舞着缰绳。
由于身世的原因陈落不敢声张,她想看一看熙攘的人群,却也是轻轻掀起一角,像一个偷窥者一般,窥探着别人的幸福。陈落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曾几何时,她也如同街上的人们一样放声大笑。
一旁的染暗看出了她眼中的落寞,于是转移话题道“花府一直有人打扫,还是和往日一般。”
染暗原本是答应花落一人去花府的,可他左思右想后还是不放心,因此跟了来。
陈落缓缓放下车幔,端坐一侧,如今这花府对自己而言不过是一座宅院,打扫不打扫都没什么意义。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染暗将手搭在陈落的手上,轻轻拍着,似乎是在安慰她。
陈落抬头看着身边之人,突如其来的暖意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快速抽回手,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一分钟八百个动作
“你吃吗?我饿了。”陈落尴尬地笑了笑,却还是不敢正眼看着他。
要说她一个单身了二十多年的奇女子,还不太适应和男子有肢体接触,虽说这男子的确貌美,但陈落可不是那以貌取人,肤浅之人。
见花落这般抵触,染暗尴尬地将手移开,目光转向别处,心中落空了几分。
经过方才的小插曲,本就安静的马车内,此时更加鸦雀无声,一个安静地吃东西,一个不知道再想什么?两人都没有说话,清晰地可以听见车轮压过石板的声音。
陈落正想说句话打破这片宁静,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寒光扯紧了缰绳,她朝着马车内说道“陛下,娘娘,花府到了。”
两人从马车里下来,陈落抬头看着府邸上高挂的刻着花府二字的牌匾,心中一阵刺痛,现如今花府只剩下她一人,她又该向谁去讨这笔血债?虽然陈落并非原文女主,但爹爹和兄长却是她的亲人。
陈落一步一步踏进花府,花府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没有改变,只是府中却少了些人烟。
染暗虽然怕花落睹物思人,但却也没有改变花府原来的布局,他知道即便改变了这一切也无济于事。
陈落手抚摸过墙木,走过长廊,一步一景仿佛都在提醒着她事情的确已经发生。
恍惚中,陈落好像看见了爹爹的身影,她耳边不断传来声音:
“让你好好学些琴棋书画,你偏要随你兄长习武,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花无痕手持着竹棍,气的涨红了脸。
花落灵活地躲避着花无痕打来的竹棍,气鼓鼓道“爹,若我有朝一日被欺负,琴棋书画能救我?还是针线活能救我?况且你无非想我学好这些,今后找个好人家嫁人,从此相夫教子。我才不干,我花落定当行万里路,看千里河山,才不要被困于后院,了了一生。”
花无痕追的累了,停下来歇了歇,嘴上却没有停“你倒是巧言善辩上了,让你学这些还能害了你不成?”
花落没有再和花无痕争辩,一个跳跃便跃到了房顶“我不学。”一个转身便又跳下了院墙。
……
空荡荡的院子里,少了些痕迹。
……
转瞬间,花落又瞧见自己孩童模样,白色的衣衫上挂满了泥渍,红彤彤的脸蛋上还挂了彩。
花无痕正在屋中作画,听见声响,一抬头却看见了浑身脏乱,衣衫破烂的花落走进屋里,脸上还写满了不服气。花无痕瞧着小花落的模样又心疼又生气,他直接放下手中的笔,取下墙上的长鞭便叫花落跪在地上认错。
“如今,为父是不是管教不得你?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同他人动手……”花无痕脸上满是无奈,却又心疼女儿,可玉不琢不成器,最终还是挥起了长鞭。
小花落忍着身上传来的疼痛,一声不吭,笔直地跪着,咬着牙也没认错。
花父见她不说话,便打得更狠了些“你可知错?”
或许是太疼了,小花落眼角终于滑下一行泪水,忍了好一会才哽咽出声,脸上却是倔强。
“是他们先骂我有娘生没娘养。”
听见此话,花无痕拿起长鞭的手停在了半空……花无痕没有再打,只是背对着花落。
“来人啊,将小姐带回屋去,没有我的准许,不准出去。”
花落从小便被别人说是没娘的孩子,好似她生来就是灾星,克死了自己的母亲。
……
“落儿,落儿。”少年花珩敲着门。
屋里的小花落被关了好些日子的禁闭,花无痕罚她抄书,不让她出府半步。
听见敲门声,小花落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兄长,你来带我出府了?”
花无痕虽然不让小花落出去,但却允许她在自己的院子里活动。
花珩轻轻敲着花落的头“这般行为,将来如何成为大家闺秀?”
语言虽然满是责备之意,眼中却满是宠溺。
往日的一幕幕呈现在自己眼前,陈落想伸手去触摸,那幻影却恍如泡沫一般消逝的无影无踪,留下的便只有空荡荡的一座宅子,终于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陈落不是共情女主,而是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心痛。
从花府回来之后,陈落便一言不发,染暗深知在她身侧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便是陪着她。
从花府回来后,陈落便一直待在在落岸宫内,没有外出。这些天她想了很多,自己怕是真的回不去了,她让寒光替她打听冷千泽这个人,得到的消息却是的确有云雾仙境,却没有冷千泽这个人。
“难道说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梦?”
岁月如梭,一转眼,陈落待在这书中世界既然有十几年,有时候她在想是不是原本她就是书中女主本人,不然怎么解释这荒唐的一切?
这皇宫是何般景色?她也漠不关心,整日里便躺在窗边的摇椅上,一躺便是几个时辰。
突然陈落梦中惊醒,她记得系统说过只有改变女主必死的结局才能回到现代,女主没死,自己却没有回去……难道说替女主报了仇就能能回去了?陈落昏暗已久的瞳孔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可仇人都死了,又去找何人报仇?”眸光又暗淡了下去。
宫中人人皆知,这染国虽有皇后,却如同虚设,不曾有人见过皇后的模样。染暗堂堂一国之主,身边更无其他妃嫔侍奉,偌大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而皇后深居简出,膝下无子,于是朝堂上早有异言,虽然都只是在私下议论,并无人敢谏言,可这朝中重臣纷纷称落岸宫的那位为妖后,陛下日日出入落岸宫,不为江山社稷考虑,如此长久下去如何是好,各大臣忧心忡忡……
这日叶安安来落岸宫看花落,却见她颓然至极,听宫中之人说除了陛下每日来落岸宫看望娘娘,娘娘不曾踏出落岸宫半步……
“你便想这样度过一生?”叶安安怒其不争,她认识的花落可不是这样的。
“一生?”陈落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却还是紧闭双眼,不予理会。
如今自己也算是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这余下的一生该怎样度过,于自己而言又有何不同,陈落只是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见她躺在木椅上一言不发的模样,叶安安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深知家破人亡的痛苦,却也不能感同身受,但叶安安想让花落重新振作起来,于是在花落身旁坐下。
“说起来你我在青云山的日子当真是恍如隔世,一恍多年,你可知如今的青云山掌门之人是黎兰深?”
“黎师兄?”陈落来了兴趣,在青云山短暂的时光里黎兰深是自己不讨厌的。
他能当上掌门之位陈落倒是没有料到,她虽待在青云山的日子不多,对这个师兄了解不多,但短暂的相处,陈落倒是觉得黎兰深人不错,只是没想到他还是个潜力股。
“浅初师傅死了……”叶安安又继续说道。
“男主白月光……”陈落心里泛起一阵憋屈,就是因为这万恶的白月光,女主花落才得此下场,自己也被困在这书里出不去。
“她死了……与我何关?”陈落漫不经心,脸上却多了分狠意。
感情这剧情是按照剧本走的,炮灰当真是主角的的垫脚石。
叶安安看着花落不悦的神色欲言又止道“墨云杀你,与她有关……”
……
不用说陈落也猜到了。
叶安安见花落没有说话又继续道“传闻彼岸花之力,可助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荒谬至极,轻飘飘的一句传言,便害得我这般家破人亡?陈落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先是沉默不语,后渐渐大笑出声“我竟不知我花落竟有这般能力,怪不得人人得而诛之,以至于如今也只能困于这宫墙之内。”
说实话读文时,在看到小说对这一段的描述,陈落并没有多大反应,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旁观者,果然巴掌只有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叶安安看着花落痛苦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她深知花落的痛,可即便再疼,真相也不会因为隐瞒而有所改变,总会有揭开伤疤的一天。
“花落?”叶安安连着喊了几声也不见她答应,花落只是背对着自己,看不出任何表情,究竟是哭是笑,叶安安不得而知。
一语成谶,当真被那算命的说对了。
陈落跌跌撞撞地起身,眼中血红,嘴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起死回生,险些没站稳,一瞬间急火攻心,口吐鲜血。
正巧被赶来的染暗看见。
“落儿”染暗伸手接住了昏迷的花落,看着花落眼角划过的泪水和嘴角的鲜血,心疼万分,他转身指责叶安安“不是让你不要将此事告诉她?”
显然叶安安没有料到花落会急火攻心,昏倒过去,她以为花落能承受得住的,至少在她眼里的花落能。此时即便叶安安心中愧疚,可她并未觉得自己错了。
“皇兄,你瞒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瞒一世不成?”
染暗全然不顾身后叶安安的声音,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好似怀中之人便是他此生不能放下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花落,眼中饱含了太多情绪,看着她昏睡的模样,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若是你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便好了……”
可染暗不知道的事,花落这一生背负太多,注定不能停留在此。
窗外的景日夜交替着,染暗就这么一直坐在床塌旁守着,不曾离开。
几天过去,花落还是昏迷不醒,除了偶尔说些梦话,便没有其他反应。
……
“我这是在哪?”
脚下满是红色,只有天边挂着一点月色,花落怎会不知?这不就是人人唾弃的彼岸之花,祸世妖物。正是因此花,自己才到如今家破人亡的地步,花落发疯一般地踩踏,折断,将花连根拔起……发泄之后,花落看着满地狼藉,大笑出声,自嘲道“我这般行径与那些一叶障目之人有何不同?”她跌坐在花丛中,久久难以平复。
“你就这么怨恨此物?”
“谁?谁在说话?”花落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直到那人现身,她才看清是谁“若槐生?”
若槐生缓缓向她走来,他将花落扶起“你要寻的人,如今正在蓬莱。”
“蓬莱……”
花落从梦中惊醒,睁开眼便看见守在一旁的染暗,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去触碰这近在咫尺的人,随即又收回了手,如今的自己有何资格去考虑其他?自己此生注定不得善终,如此……便不必牵扯他人,她只想让仇人付出代价。
“染暗?”陈落轻轻推着沉睡之人的肩膀。
“落儿,你醒了,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染暗睁开眼,焦急地询问着。
“我要去蓬莱。”
陈落目光坚定,似乎早就下了决心。
虽心中有所察觉,可当她说出口时,染暗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失落,这十年之间,染暗日日提心吊胆,便知道终有一日,花落会离开这落岸宫,离开这皇宫,离开他……
花落离开后,染暗总是一人来到落岸宫,一坐便是一天。他推开门,看着空荡荡的宫殿,久久没有一言。
陆云璟跟在染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