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足有三人合抱粗,枝梢红绸满挂,随风轻舞,美轮美奂。让戚韩真想起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古往今来的男女主总会在这种树下许愿定情。
戚韩真自觉有千百心愿,提笔后脑中却一片空白。
他想要的东西有很多,从眼前持续到将来,若是这个愿望能回溯光阴,他甚至希望能庇佑过去。各种心绪宛如面前大树的树叶,纷繁茂密,叫人看不清楚。
然而顺着叶子经络追根溯源,刨出大树的根,便能清清楚楚看见,这根参天巨树其上所有都植于殷鹤之上。
笔尖墨水在他细细思索时,自作主张地落到木牌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墨点。戚韩真用指腹轻轻揉开,木牌上留下抹眨眼的墨渍,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拭去了。
“要换一个吗?”殷鹤指指他手上的木牌。
戚韩真瞧了那点痕迹两秒,轻轻摇头:“没关系,不影响写字。”
挂牌子时戚韩真问殷鹤写了什么,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猜想殷鹤大概率也只会许些身体健康之类中规中矩的愿望。没想到殷鹤摇摇头,说:“等实现了你就知道了。”
这倒是勾起戚韩真好奇心了:“这么神秘,到底许的什么啊?”
殷鹤笑而不答,把问题抛回他:“你许的什么?”
游客一批批涌入,两人边聊边往外走给新来的人腾位置。
戚韩真穿梭在人群中,回首大大咧咧道:“没有你那么神秘,就希望我们两个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殷鹤愣了下:“为什么会想许这个?”
嫌殷鹤走路太慢,戚韩真隔着好几个人去捞他的手,如愿以偿抓住后心情很好地揉了揉,理所当然道:“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身体健康排在前面,活得久当然比什么都重要。”
殷鹤听完半晌没说话,一直到两人走到庙门口,远离了吵嚷人群才道:“那我们真真要好好注意一下生活习惯了,熬夜可是很折寿的。”殷鹤故作思考,“我的作息很健康,活到八十岁应该没有问题吧。”
顿了顿又补充:“没有意外的话。”
“肯定没有意外!”戚韩真急不可耐抢过话头:“你要活到120岁,这是命令。”
殷鹤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了:“那你要活多少岁?”
“我?”戚韩真抿出一个狡黠的笑:“我也活到120岁。”
“我们不仅要同年同月同日,还要同时同分同秒死。”他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谁也不许先。”
殷鹤嘴角上扬一点,虽然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但还是实话实说:“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戚韩真满不在乎:“天不由人愿,那我就自己来呗。你比我先死的话,我第一时间抹脖子不就好了。”
说完他又补充:“不过我比你先死你不能抹。”
殷鹤正为他前面那番话沉默,闻言下意识开口反问:“为什么?”
戚韩真笑笑,语气半真半假让人分不清是不是玩笑。
“你得给我办后事啊!不然的话我们也没有小孩,得在家里烂上半个月才能被阿姨发现,那时候都臭成什么了。”
殷鹤提出质疑:“可我先死你立马抹脖子,我们不也没人收尸了。”
戚韩真开始耍赖:“那我不管,反正你按我说的来。”
好吧,你最大,听你的。
殷鹤笑笑:“行,到时候一定给我们真真收拾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扯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他们走回先前的路线,街道的禁行线还没撤下,但游街已经结束,行人少了许多。二人手牵手沿着街边慢悠悠往停车的地方晃荡。途中殷鹤问戚韩真还想去哪里,戚韩真想了想,说:“小时候一直想去一趟D市的游乐场。”
说完自己笑了:“怎么搞的像在给我小时候圆梦一样,明明是你说要来的。”
殷鹤打开车门,笑笑:“我本来就没太多目的,随意逛逛就好。”
D市游乐场在市中心,不靠谱的导航指了条堵车的路线,路上被迫耽误不少时间。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傍晚。
这个点或许很多人都选择回家吃饭了,游乐场内人员并不很多。他们买完票进去,刚走没两步戚韩真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殷鹤笑道:“好像又该吃晚饭了。”
戚韩真摸着肚子点头,目光逡巡一圈,落在不远处的冰淇凌车上。
“吃个冰淇淋垫垫肚子好了。”
“冰淇淋能垫肚子?”
戚韩真没有理会他的质疑,自顾自继续:“你要吃什么口味?”
殷鹤无法,答:“和你一样就行。”
“行,那就两只香草。”
前面没有人排队,不过半分钟两人手上就各多一只甜筒。吃着东西不太方便做比较刺激的项目,于是戚韩真顺理成章地拉着殷鹤走到旋转木马旁边。戚韩真精挑细选一辆带着粉色翅膀的双人“马车”,兴冲冲地招呼殷鹤过去。
不知名的童谣响起,伴随着七彩灯光,旋转木马缓缓启动。转了两圈戚韩真的甜筒就吃光了,木马旋转的的速度很缓慢,起起伏伏的,让戚韩真有种小时候躺在摇篮里的感觉。加上今天逛了一整天,他居然生出了点困意,无声打个哈欠,然后一歪脑袋顺势靠到殷鹤肩头。
远处日薄西山,夜幕将至,游乐场的各色灯光亮起,格外耀眼。
这一幕其实是有些奇怪的,虽然是双人座,但是两个成年男子并肩坐多少还是拥挤,有种大人坐小船的诡异反差,再加上戚韩真一直靠在殷鹤肩头,一副行动不能自理的样子。远远看去,让人不禁猜想是不是智力障碍儿童被家里人带出来游玩。
已经有不下三个路过的小孩抓着妈妈衣角问他们在做什么了,两人都听到了,但是都默契的没放在心上。直到戚韩真又打了个哈欠,眼角耀出泪花的反光,殷鹤才开口:“回去休息吗?”
戚韩真慢吞吞从他肩头爬起,揉揉眼睛:“你不逛了?”
殷鹤捏捏他鼻子:“逛了23圈旋转木马还没逛够吗?”
戚韩真哈哈大笑两声,拖长音回了句:“好吧——”
回去又是四小时车程,戚韩真在车上睡了会。到家楼下后耍赖不下车,殷鹤任劳任怨地把他背上去。戚韩真得意洋洋的模样活像个被宠坏了的小少爷,谁能想到一脸宠溺着背人的那位才是被人簇拥包围着长大的那位呢?
殷鹤把戚韩真放到沙发上,戚韩真从善如流地换个姿势躺下。
这是殷鹤的底线,没洗干净之前决不允许上床。
“好了,不能耍赖了,最多五分钟,必须去洗澡。”
说话语气仿佛戚韩真不是一个25岁的成年人,而是一个五岁的小朋友。
戚韩真倒也真没把自己当成年人,高高举起手,得寸进尺地道:“不行,殷鹤哥哥。我太困了,我会洗着洗着睡着然后在浴室摔倒的——”
殷鹤也陪他玩这过家家的小游戏,在沙发边蹲下身,耐心道:“那怎么办?不洗澡的话就成小邋遢了,真真小朋友要当小邋遢吗?”
轻声软语戚韩真非常受用,笑着伸出胳膊把殷鹤脑袋拉进,在脸颊落下一吻。
“我知道怎么办,殷鹤哥哥帮我洗就好啦!”
殷鹤请叹一口气:“惯会撒娇。”随即十分自然地抄起戚韩真腿弯,将他公主抱起来。
戚韩真将脑袋贴近殷鹤胸膛,在温暖宽敞的怀抱里愉快地翘了翘腿。
殷鹤说他惯会撒娇其实并无道理,因为戚韩真在遇见殷鹤以前从来不会此项技能,别说撒娇,此人连基本的社交都存在一定程度缺陷。满脑子只有报仇计划,生活被打工和学习填满的人,自然也没几个朋友。刚接近殷鹤那会,戚韩真还担心自己表现太过无趣讨不了他欢心。没成想一到殷鹤面前自动,自己就自动解锁各种笑闹技能,会哭会撒娇的,简直不想自己了。
戚韩真自己也觉得奇怪,多次思考只能将原因归结在殷鹤太温柔身上。殷鹤太有耐心,眼神海一样能淹死人,什么事情都能包容。在这种近乎无底线的宽容心下,人才会越来越敢于展露自己的各种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