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江迟喻几人还在房中说话,外头突然传来一句怒喝。
他们冲出去一看,立冬将一个小沙弥的手紧紧抓住。
桌上原先摆得整整齐齐的剩菜被弄得面目全非。
“谁让你动桌上的素斋的!”
江迟喻还没开口,本来是出来看热闹的方丈却率先指责。
那小沙弥瞧着年纪不大,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被方丈一凶更是泪眼婆娑。
“方才,方才有位林家的香客往外走的时候,给了我一两银子!”
说着,他扭着身子从里兜将银子掏了出来。
“那人说,说这里的主子见不得剩菜,让我趁没人赶紧清理干净!”
说完他便吓得嚎啕大哭,显然是被这三堂会审的气势吓到了。
听完他的话,江迟喻心中暗到不好。
下山的齐家人中有凶手和内应,若是齐翎当真被追回来,在这方圆十里荒无人烟的寺庙中,再遭毒手可就真的求助无门了。
齐翎不能回来!
“立冬,你留在这里看好这剩菜,立夏,人给我盯住了!我现在就骑马下山!”
江迟喻披上蓑衣戴好斗笠,步入雨帘中。
被两方人马惦记的齐翎也遇到了麻烦,看着破损的车轮,她实在没法,只能下车到一旁的亭中避雨。
“当真是倒霉,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铺子里有人闹事,一定要她出面平息,如今她这会都没到,怕是铺子都要被砸了。
“少东家,这雨看样子今日是不会停了,天很快就黑了,不如干脆返回净云寺吧?”
他们从净云寺出发不久车就坏了,如今修了半天也不见好,的确是回净云寺路程最短。
“小姐,不可,铺子里头的事情重要,还是继续下山比较稳妥!”
另一人开口反驳,语气有些着急。
“没有马车往山下走,走到天黑都到不了城里!”
“小的晓得一条小路,很快便能下山!”
二人还在争辩,齐翎正欲开口,却隔着雨幕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人影。
“小姐,小姐!”
待到人影靠近,才看见竟然是自家人。
“你们怎么也下来了?”
齐翎往后面一瞧,没看见马车,显然齐均和江迟喻没有一同下来。
“少爷被人下毒了,现在生死未卜!”
齐翎面上神情骤然变得严肃,逮住来人就问。
“什么时候的事!谁下的毒!人怎么样!”
他们是看着齐均醒了才下山的,至于人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好了,他们是也不知道。
“江家小姐给少爷喂了药,我们下来的时候少爷已经醒了。”
齐翎松了一口气,而后又问。
“大哥怎么中的毒?”
“是净云寺的素斋有问题,公子吃了便晕过去了!”
齐翎觉得不太对劲。
“那江小姐呢?她可曾出事?”
“江小姐没事,只有少爷一人中了毒!”
回话的那人嘴快得很,齐翎刚刚问完他就回答了,没有给旁边人半边眉之人一点机会。
他顾着回答小姐,没发现半边眉看他的眼神中暗藏杀机。
江迟喻没有出事,独独大哥出了事?
齐翎心中直觉不安,可大哥现在不知是何情况,她得上去看看。
“走,往净云寺去!”
齐翎正要走,却被一人喊住了脚步。
“小姐,公子如今情况未知,方才听他们说寺中并未大夫,我们不妨先下山找到大夫,再带上山中为公子医治。”
这话说得在理,她上去也没什么用,她又不会治病。
半边眉适时插话。
“小姐,公子才醒过来就让我们来找小姐,小姐若不现再赶回去,公子那边怕是……”
现在回了寺庙必定要住一晚,他身上还有一包药,趁着夜色给她下了正正好。
半边眉脑中谋算不断,面上却是浓浓的担忧。
齐翎进退两难,这可如何是好。
“这样,一拨人下山寻大夫,一拨人返回上山,你们赶紧选!”
齐翎毕竟有少东家的威严,两拨人分别站好了,齐翎扫了一眼,心中有数。
“那就——”
她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又来一道骑着马的身影。
“齐翎!”
江迟喻远远地看到一拨人,缓了半步不敢上前,知道看到亭子中的一抹嫩粉,才驱马过来。
“迟喻怎么也过来了?我大哥怎么样,我们正商量事上山还是下山呢!”
江迟喻从马上下来,雨水顺着蓑衣上的箬叶往下滴,晕出层层叠叠的涟漪。
齐翎看着江迟喻一步步走进亭子,不期然和她对上眼神,随意地挑了挑眉。
身陷囹圄之人不会有这个表情,除非,她,早有预料。
江迟喻扫了眼周围局势,结合方才齐翎的话,大概能猜出她在做什么。
来都来了,那就让帮她把这把火烧得更旺一点吧。
“阿翎,齐公子他在我走之前就又昏过去,气息微弱,脉搏几乎要摸不到了!”
江迟喻一脸凄然,哽咽着喊出了这个坏消息,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
江迟喻一把抓住齐翎的手,很快的握紧又松开。
“你说什么!大哥怎么会!”
齐翎被这消息砸的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地上,还好被江迟喻一把扶住。
“这不可能!”
半边眉急着站出来质疑,也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发觉自己激动得有些异常,半边眉才赶忙替自己找补。
“我,小的是想说,我们下山的时候少爷不是已经醒了吗,怎么突然就这般严重!”
说着,他还一脸质疑地看向江迟喻。
江迟喻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不是那个交代小沙弥毁灭证据的人,那他应该还有同伙了。
江迟喻这个坏消息让两方人又争了起来,她和齐翎隔岸观火。
这里面卧虎藏龙啊,江迟喻看了半天,直觉齐家实在是事太多,不知该不该沾染。
半山腰,前段时间才互相闹脾气的黄杨和青杨又好哥俩地走在一起了,面上喜色尽显。
“在这小破地方蹲了两三个月了,总算抓到一回大的了!”
黄杨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几人,实在是身心舒畅。
“还都是活口,兄弟你下手终于知道轻重了!”
他还故意打趣青杨,毕竟青杨在刑狱里头专管酷刑,外出办事的时候下手和在狱中一样狠。
青杨懒得理他,拍开他的手,转身欲去向贺纪汇报战况。
“别跑!”
青杨迅速冲过去,却还是没赶上。
没想到这伙贼人中竟有一人佯装受伤,趁人没注意顷刻暴起,上马就逃。
“快追!”
贺纪看着那贼人往山上跑,眉头越皱越紧。
江迟喻齐翎一行人正冒雨往山上去,几匹马都累的不行,江迟喻鱼齐翎都步行上山。
“多谢迟喻姐姐救了我大哥。”
齐翎郑重道谢。
江迟喻侧身不敢受,但她还是想提醒一句。
“你晓得上山会经历什么吧?”
齐翎笑着看她。
“两害相权取其轻。”
既她心中有数,江迟喻便也不再多言,但她对那外乡人却愈发好奇。
“齐均说和外乡人有关,阿翎可否告知一二。”
两人在雨中边走边低声交谈,并未发觉后头危险的靠近。
冲鹰用随身携带的短刃刺向马的屁股,受刺激的马跑得飞快,暂时甩脱了后面那群人。
雨一直下,马受伤流血,速度越来越慢,冲鹰捂住受伤的左手紧张地往后看,心中越来越害怕。
该死的贺纪,竟然还真活着。
他不能被追上,那伙人不会放过他的!
前面有人,冲鹰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仔细分辨眼前的队伍。
后面那个破马车上有齐家的标志,这是他们的目标!
冲鹰精神突然亢奋,只要活捉了人质,那不伤百姓的贺纪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他往前仰头去找,走在队伍中间的怎么有两个人?
不管了,没时间思考了,冲鹰再次向马身刺了一刀。
马儿吃痛发狂冲开人群,马上的人用没受伤的右手将一人掳上了马。
等江迟喻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马上了。
腹部被马鞍硌得难受,头上的斗笠也被冲鹰一把挥掉。
“哈哈!齐翎,你可真是难抓啊!”
江迟喻整个头都被雨水拍打,但还是从中分辨出了那人的声音。
齐翎?
带着江迟喻骑了很短一段路程,身下的马终于力竭,一步也跑不动了。
冲鹰把江迟喻拖下马,用短刃抵着她的脖子。
“齐大小姐,不想死的话,待会就乖乖听我的话,否则,你这漂亮的脸蛋就要和脖子分离了。”
即使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江迟喻还是让自己保持冷静。
这劫匪说的话明显不是同林口音,想必就是齐均口中的外乡人。
他用右手拖着她,左手握刀,和正常人正好相反。
要么他是左撇子,要么,他的左手受伤了不能使力,才会改掉用刀的惯用手。
他拖着江迟喻找了个背后有石壁的地方待着,而后目视前方,显然在等着什么。
他在等人追上来,江迟喻想,他明明可以带着她藏起来,为什么还要等。
除非,他知道自己跑不了。
江迟喻还在思索,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声音越来越近,身后的人也明显更加紧绷。
人影出现,江迟喻用力眨了眨眼睛,眨掉凝聚成珠的雨水,抬眸去看。
马上的那个身影,怎么,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