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特图尔,苏黎世科学中心。
“SERA——多模态情感识别算法,通过分析和识别人类的情感状态,提升机器学习和自然语言处理的性能,让机器更自然地理解和响应人类情感。”
“......我们开发了自适应学习机制,使系统能够根据用户的反馈和环境变化自适应调整,提高情感识别的实时性和准确性。同时采用了情感序列分析,通过时间序列分析和动态系统理论,对情感状态的动态变化进行建模和预测。”
“我要向我的团队成员们表达最深的谢意,是他们的智慧、勤奋和奉献,共同铸就了SERA。我也要感谢我的家人,感谢他们这些年来给予我的无私支持......”
商景云的目光穿过璀璨的闪光灯,面带微笑地念出了最后一句感言:“最后,我要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它赋予了我们无限的可能。‘科技的本质是人类的延伸’,我期待SERA能够应用于更加广阔的天地,不仅作为工具,更作为连接现在与未来的桥梁。”
迎接她的是如潮水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商景云回到了休息室,来不及喝口水润润喉咙,急切地从手提包中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段长长的感想,包括她刚才上台演讲的欣慰,以及回顾起艰辛时刻的心酸。
她反复审视着这段话,字斟句酌,直到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随后发送给了钟心。
这时,她注意到了有好几条未读消息,都是来自于时雨。
商景云心头一紧,不由想起昨晚女儿在电话中询问她手表的事。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时雨已经发现了这块手表,必须找个理由先搪塞过去。
所以她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如今仍有些惴惴不安。但她很快告诉自己,因为时雨从小就表现出过度的独占欲,总是希望自己的爱是独一无二的,不允许任何人分享。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她作为老师,对于得意门生那份特殊的欣赏。
手机震动,钟心回复了信息。她说自己刚刚看完了直播,对商景云的演讲赞不绝口,尤其是对模型自适应学习机制的那段讲解。
商景云的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认真地回复着钟心的每一条信息。
“商教授,时间差不多了。媒体都在等您。”
助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商景云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自信和从容,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采访。
*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或许是钟心的冷意过于明显,卡座上的几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有人鼓起勇气:“我们想跟你探讨一下,你这块手表,究竟是哪儿来的.....”
钟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转过头,直直注视着始终沉默不言的商时雨:“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这一次换做时雨避开了她的视线:“你说是长辈送的......可是你妈......”
“你妈肯定买不起,你知道这块表值多少钱吗?我们给你的报价还是虚的,现在专柜不配货,哪里还能买到......”
商时雨身边的女生小声嘟囔着,口吻带着明显的不屑,又不敢太过张扬。
这实在是非常滑稽。明明在她们心中,自己根本不配拥有这些奢侈品,但如果让她们将这些尖酸刻薄的评论公之于众,又仿佛即刻玷污了她们的高贵形象。
钟心漠然地举起手腕,香槟色的表带在灯光下折射着细腻的光芒:“我什么时候说是我妈送的?”
面对钟心直截了当的质问,时雨根本无法理直气壮地说“是你妈偷的”,只得像做错事一般搅动着手指。半晌,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你为什么要卖掉它?”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对吧。生日礼物,不应该很重要吗?你跟我是同一天生日,你已经戴了它一天了,我都还没收到我妈的礼物.......”
时雨的困惑、天真,还有孩子气的抱怨,令钟心在失笑之余,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时雨,企图在她眼底找到一丝蓄意欺骗的痕迹。
但女孩清亮懵懂的眼神如同一头温顺的幼鹿,没有任何的狡黠和伪装。
小动物,是不会撒谎的。钟心脑中蓦然浮起一个念头,所以说,商时雨至今还不知道......
钟心一声不吭地想着心事,其余的女生却有些焦躁不安。她们费了那么大劲,不是为了看到如此“平和”的场面。
有人按捺不住,煽风点火地怂恿:“时雨,你倒是问她啊,既然买不起,又不肯透露是谁送的,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好端端的新手表,一天不到就卖掉,谁相信这不是偷来的......”
“就是,要不是时雨及时发现,你早就卖给别人了吧!”
商时雨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们烦不烦!”
喋喋不休的几人这才顿时噤声,时雨转过头,望着依然面不改色的钟心,懊恼地咬了咬嘴唇:“早知道会闹成这样,我早上就该问清楚的。”
“我之前在我妈书房里看到这块手表,后来突然不见了,看到你戴着它,所以怀疑......”时雨的声音越来越小。
钟心一字一顿地重复:“所以你就认为,是我偷的?”
时雨被她瞪得有些心虚,不料钟心却轻轻地问道:“为什么?”
“.......”
“因为我没有优渥的家世,良好的出身,所以你就认定我会为了钱不择手段,对不对?”
商时雨怔怔地看着她,没有回答,但钟心却在她身旁的小姐妹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就是她们眼中的自己。卑微如尘土,渺小如蜉蝣。
“我们上的是同一所大学。”钟心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时雨以为她下一秒就要炫耀自己两年内就读完了本科,不料钟心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但我是堂堂正正通过高考录取,你呢?”
她扫荡过在场的其他人,混合着冷意和轻慢的眼神一览无余:“你们,又是通过什么途径进来的呢?”
“点招,特长生,还是其他见不得光的特权——”
“关你屁事!”身后一个女生破天荒地爆了句粗口,平时的矜持和修养在此刻已经荡然无存:“成绩好了不起啊,到头来还不是给我爸打工......”
“......你们闭嘴行不行啊!再这么吵,都给我出去!”时雨怒斥道。
方才钟心的那席话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无情地划破了她精心维护的自尊。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揭穿真相的国王,一朝裸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臊意从脸颊一路泛到耳根,几乎不敢直视钟心的目光。
钟心却不想这么放过她,冷静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始终牢牢锁定着她:“现在的我,只能给你妈妈打工,给你们串烧烤,被你们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但将来呢?你们敢保证自己家里永远不会破产,不会经营不善吗?”
时雨正想反驳商景云才不可能破产,但面对咄咄逼人的钟心,却哑口无言了。
“我劝你还是多读点书吧......”
钟心回想起时雨在实验室的拙劣表现,眼底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由凑近,轻声说道:“你什么不会。万一将来有一天我成了你的老板,你该怎么办呢?大—小—姐?”
下一秒,时雨猛地推开了钟心,她呼吸急促,胸膛也随之剧烈起伏:“你把手表还我,我就当没发生过......不会跟我妈多说什么。”
闻言,钟心的手指下意识伸进口袋,手机屏幕保持着常亮,已经提前调出了紧急呼叫的界面。
她并非毫无防备地来到这里。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位急切的“买家”就心存疑虑。
真的有人这么迫切地想要收购一块手表,连验货的步骤都省去了吗?甚至在她故意抬高价格后,对方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怎么看都像是骗子。
她最初联系这个人的目的,是为了确认手表的价值。事实上,她会尽量避免和校内的人交易。万一被商景云知道......她一定会很伤心。
只是对方一再催促尽快交易,并承诺了高价,考虑到对方不敢在布满监控的公共场合公然抢劫,钟心决定见机行事,一旦情况不对就立即报警。
她紧握着手机,但旋即又放松了手掌。
报警的人,从来都不应该是她。
钟心微微一笑,就在这一刻,她心中浮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念头。与此同时,她也确信,她找到了惩治这位任性妄为的大小姐最好的方式。
“如果我说,我偏不呢?”钟心再次抬起手腕,刻意展露了那块崭新的手表,在头顶灯光柔和的映照下,白金表盘的光泽似乎更加璀璨耀眼。
她清晰地在时雨眼中看到不加掩饰的喜爱。
紧接着,钟心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转身,迅速冲出了门外!
“卧槽,她真的跑了!”
“快报警啊,她肯定是要销毁证据......”
尖叫声在时雨耳畔回荡,仿佛印证了她的猜测,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却没有带来预期中的释然,反而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或许是情绪上头的时候人会失去理智,在一声声焦急的催促中,时雨昏昏沉沉地掏出了手机,机械按下了三个数字。
“嘟——嘟——”
电话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