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分开之后,宁靖扬竟也从学校里消失了两天,虽然走之前宁靖扬和温嘉说过,但悄无声息的两天让温嘉依旧放不下心。
这些天上课期间,温嘉也会时不时观察安川,这人和平时表现得并无二致,只是时不时会盯着宁靖扬的那个空位。
“所以,最后还是被退学了啊,两天没出现了。”郁椴见温嘉的注意力在宁靖扬的空位上,不开心地说道,“今天晚上你要是回去还哭鼻子,我是不会安慰你的。”
“他没有被退学,只是请假。”温嘉解释道。
“嘁,也就你相信他的鬼话。”
“我去趟厕所。”温嘉起身,想要逃离着。
*
温嘉在路上慢慢悠悠地走着,想放缓自己回班的速度,没有宁靖扬,他觉得自己在那间教室很难待下去,但明明宁靖扬来之前,他也习惯了屋子里的冷漠和敌视。
“温嘉!”长长的走廊上带来了熟悉的回音,急促的步伐带起了一阵风声,通通来到温嘉身边。
他回过头,心跳动着。见到宁靖扬的那刻他突然有点委屈,他原来是真的怕宁靖扬真的走了。
心中的这些长久以来都不被言说、故意隐藏的孤寂和压抑,在自己的手被宁靖扬那只温暖的手牵住时,瞬间消散。
“你……”温嘉的声音带着被压抑的哽咽,“你回来了啊。”
“嗯。”面前的宁靖扬应该是急忙中赶来的,虽然穿着学校的制服,但是领子和袖口都没打理好。
温嘉伸手帮他理好领子,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他颈间的肌肤,还没来得及问他这两天到底干嘛去了,就被宁靖扬拉着跑起来。
“去找安川。”
宁靖扬和温嘉跑进教室时,确实引起了班内同学的注意,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毕竟大家都以为在事发时候,宁靖扬被退学了,只是学校碍于面子,没有大肆公告。
和旁人心中只有八卦不同,郁椴注意到了两人拉着的手,虽没有十指相扣,但也是亲密无间,心中的火气涌上前来,将手中的书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宁靖扬没工夫理会旁人的想法,也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毫不犹豫的朝着安川走去。
“找个地方,聊聊吧。”站在安川的课桌前,宁靖扬说道。
安川冷笑了一声,眼中带着不屑:“我和你有什么可聊的。”
仿佛是预料到了安川的反应,宁靖扬轻笑了一下,回道:“私下聊,是给你留面子。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你聊。”
安川面色变沉,脸上的傲慢劲消退了不少,他咬了咬牙,似乎是不忿于被一个特招生这样威胁,但在宁靖扬这种冷静的威胁下,也只能低声说道:“走吧。”
“温嘉,你也跟我一起。”宁靖扬转头对温嘉说道。
“好。”温嘉点了点头。
“温嘉!”听到温嘉的同意,郁椴立刻起身阻止道。
“就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温嘉向着比了个手势,安抚道,但随即他又被宁靖扬一拉,拉出了门口。
班内刚才的骚乱因为三个人的离开而结束,只有郁椴愣愣的,心里一阵空虚。
这时,有个平时和郁椴关系还可以的男生,看着郁椴这个样子,调侃道:“怎么,郁椴,你的狗跟别人跑了。”
话音刚落,郁椴就面色阴冷地走到他面前,手放在那人脑后,然后用极重的力量把那人的头按在桌子上,发出重重的响声,随后桌子和人一起倒地。
周围的人看到都吓得起身,却都不敢对着郁椴说一句话,劝解也不敢,每当这个时候,人们又开始想起温嘉的好,至少他能制住面前的这个魔王。
“家里没叫你怎么说话吗?嘴再这么脏,我不介意给你洗洗。”
*
有的时候,温嘉真不知道宁靖扬是怎么在圣温这种称得上富丽堂皇的地方,找到如此偏僻的小屋子。
面前的屋子像是一个很久没用的储藏室,窗户上盖着厚厚的窗帘,浓重的灰尘让温嘉和安川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杂乱的屋子中央有几套桌椅摆在了一起。
宁靖扬先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将自己手里的一份份东西摆在桌子上。
温嘉向前看去,一个录音笔,旁边的是几份打印出来的文件,里面有安川和一个人的汇款记录、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
上面清楚地记录着安川和那个人之间的交易,也清楚地表现着如何让宁靖扬滚出A班的计划。
接着宁靖扬打开了录音笔,里面是宁靖扬和另一个男生的对话,里面详细描述了他与安川的整个计划,关于怎样通过诬陷宁靖扬作弊让他离开A班,其实计划是想很详细的,只是他们没想到宁靖扬会主动承认,既顺应了他们的计划,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证据确凿,清清楚楚,温嘉甚至觉得连询问安川的必要都没有。
“这个蠢货。”
温嘉听到了来自安川的一声暗骂。
“你来就是想让我看这些?直接把这些东西上交学生会和教务处不就得了。看他们到底是会护着你还是会护着我。”安川在椅子上坐得直直的,对于摆出的这些证据毫无害怕之意,两个特招生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宁靖扬叹了口气,面上似乎有着对不成熟孩子的犯愁,然后拿出一张空白的A4纸:“我也没想着你自己会当面认错,你自己写封道歉信,我回头一块交上去。”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一个特招生凭什么这么要求我!”安川对着宁靖扬发出一声怒吼。
宁靖扬好像被吼得头痛,温嘉似乎体会到了他的不耐烦。
“你如果不想在学校解决,我也可以放到学校之外去解决。我最近有听说你家公司出了些问题,虽然看起来可以平稳落地,但是势力应该不如之前了吧,要不然覃光越不会轻易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们。如果我在这个时候用你这个事加一把火呢!学校在你我之间自然会护着你,但是外面可多得是想啃你家一口的。”
“我没有想着要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留在圣温,你要是不想让我待在A班,你还不如早早地跟我说,我可以自己申请走。”
宁靖扬刚说完,桌面下的腿就得到了温嘉踢过来的一脚。
“但现在,我必须要留在A班。”宁靖扬咳嗽了一声,改口说道。
“你是在侮辱我吗?”安川起身对着宁靖扬怒吼道,看着两人的眼光充满着恶意,完全没了平时那种清冷高傲的学霸姿态,“我当时就应该把你们俩都赶走,A班就不应该有特招生这种低劣的存在。”
“费什么话,赶紧写。”忙着跑了两天的宁靖扬眼下已经有了青黑,语气里充满着厌烦,他反扣着指节敲了敲桌子,说话声音不大,但是特别有威慑力。温嘉在这种环境下都觉得自己犯了错,都特别想钻到桌子底下去。
*
拿到了安川的道歉信,温嘉细心地将这些纸张塞进一个文件袋里,但在其中他又发现一封道歉信。
“你自己怎么也写了一封啊。”温嘉不解地问道。
“保险而已。”宁靖扬又打了个哈欠,他这几天真的累得够呛。
一项项的证据堆着,已经是个完整的证据链条,温嘉不知道宁靖扬是如何在这两天通过自己查清所有事的,他也曾经想过找在考场上那个陷害宁靖扬的人让他作证,但那人请假回家之后,温嘉便毫无办法,而撬开他的嘴,更是难上加难。
有些事情想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难,更何况把这些事情压缩在两天内完成。
“你真的是个高中生吗?这套也太熟练了。”
“我跟你同岁,还能是什么?”宁靖扬说道,“走吧,去见一下圣温的那位学生会会长。”
*
手中的证据交到孟斐手里时,孟斐表情淡漠,只是随意翻开了一下,就收起放到一边。
“孟斐学长?”温嘉看到孟斐的这些动作,心里慌张起来。
“放心,结果会是你期望的那样,”孟斐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嘉嘉,你先出去一下,我和这位宁同学有话要说。”
温嘉偷瞄了一眼宁靖扬,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待在宁靖扬身边。
但宁靖扬也只是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去外面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
温嘉点了点头,听从了两人的意见,走出办公室。
就在温嘉刚起步时,孟斐那边就传来声音:“嘉嘉,收敛一下。”
温嘉回头,看到孟斐的眼神聚焦在他和宁靖扬还没分开的手上,于是嘿嘿地讪笑几声,有些害羞又带点舍不得地将手分开。
*
“我是真的小瞧你了,作为一个学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么多东西。”孟斐说道。
“要多亏温嘉,一直想让我留下来,一直在帮我。”
孟斐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用手指动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用于平复心情:“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嘉嘉很在乎你,对你很好。我告诉你,他认为谁都是好人,对谁也都好,而你现在还比不上郁椴。”
宁靖扬听到郁椴的名字,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不过你的努力估计是白费了。”孟斐说道,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正方形的小盒子,宁靖扬认出那是装圣温徽章的盒子。
“圣温已经徇私这种程度了?”宁靖扬挑眉。
孟斐摇摇头:“是宁总主动找到校方,说让我们网开一面,说小孩子在考试上作弊算不上什么大事。宁总这些年为圣温捐过不少款,他的请求我们当然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你的努力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此时宁靖扬的脸已经阴沉到看不出其他情绪。
“对了,这个你收下。”孟斐将放在桌子上的小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枚被紫色宝石镶嵌的徽章,“既然你是宁总的儿子,学校就要在圣温给你相应的地位。”
“不用了,你扔了吧。”宁靖扬说完,就一点想待在这的心思都没了,直直朝着门外走去。
“对了,嘉嘉这个名字,你以后还是不要喊了。你们,压根没熟到这种程度吧。”这是宁靖扬离开办公室前说得最后一句话。
*
所以,最终的结果随他愿了吗?
宁靖扬看着面前的这双手问自己,他靠着这双手在尾南区养活了自己,用这双手摆平了在尾南遇到的所有事,但现在有人跟他说,你这双手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得到自己想要的。
哒哒哒,一阵轻快的跑步声从楼梯处传来,宁靖扬转头看去,温嘉手中正拿着饮料朝着他跑来。
“怎么样?和孟斐学长谈的没问题吧。”温嘉担心地问道。
“嗯,我能留在圣温。”宁靖扬回道,一只手接过温嘉递过的茶饮,另一支手又牵起温嘉的手。
温嘉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你把事情查得这么仔细,孟斐学长处理事情也很公平。”
听到温嘉对孟斐的评价,宁靖扬在心底笑了一声,孟斐说得没错,温嘉认为谁都是好人。
“可是你为什么不高兴呢?”温嘉松开了牵着的手,转而用双手捧起宁靖扬的脸,温热的感觉从温嘉手心传递到宁靖扬的皮肤,软化着他脸上的僵硬。
两人眼神相交,宁靖扬从温嘉的担忧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痛苦,而温嘉感同身受。
本来应该高兴的,事情都如他们想象中的发展,但两人走出学生办公楼时,却都低着头沉默着。
而当楼顶的一块瓷砖朝着温嘉的脑袋掉落时,温嘉还沉浸在一股属于宁靖扬的低迷情绪中,好在宁靖扬反应及时,眼疾手快地将温嘉拉到一边。
而这块瓷砖则在地上砸了个粉碎,难以想象瓷砖砸到温嘉头上是什么样的后果。
两人心中涌出一阵浓烈的惧意。
而温嘉则愣愣地抬头看向楼的外表墙壁,上面并没有缺少的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