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末的一天，钱菲菲和其母亲唐丽又来到了律所，林清清见她们神色忧虑，连忙带到谈案室坐下，问道：“唐阿姨，怎么了？”

唐丽气愤地说：“王恩屹又将我和钱菲菲起诉了，现在跟法院申请财产保全，将我们的银行卡全部冻结了。”

林清清看了钱菲菲手机上的银行卡余额显示-280万元，问道：“起诉状和证据方便给我看一下吗？”

钱菲菲将电子版资料发到微信群里后，林清清前往打印机处打印，给张欣奕打电话说道：“张律，钱菲菲今天过来了，王恩屹又以赠与合同纠纷起诉了，你有时间过来一下。”

张欣奕就在律所附近租房住，在路上看了王恩屹的起诉材料，20分钟后到达律所谈案室。

林清清说道：“张律，这次王恩屹将自己私下用钱菲菲名义办的信用卡虚假消费后代为还款的款项一并算在这个案件里，钱菲菲公司的收入转到王恩屹名下、王恩屹再转账给钱菲菲用于还房贷的钱也算在里面了，还另外起诉了唐阿姨要求还车辆的保险费，并申请了财产保全冻结了钱菲菲和唐阿姨的所有账户。”

张欣奕说道：“唐阿姨，如果你和钱菲菲做生意需要资金周转，可以向法院那边申请以房屋做反担保来解冻银行卡。我在来的路上看了大致材料，王恩屹转账的100万元明确是用于购买别墅、车辆保险费，这部分钱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赠与，很有可能要退回去的。他主张的信用卡还款和公司转账还贷，没有转账备注或者书面约定，法院不一定会认定为赠与。”

钱菲菲流着泪说道：“现在别墅被拍卖后，首付款所剩无几，我要是还他100万元，岂不是要倒贴他？他当初抢我VR店的设备，我也报警了，警察说我们这是恋爱纠纷，他们不受理。砸我别墅，我也是有物业录的视频为证的。还有我父亲去世后，我想将他名下的房子卖了还债，我姑姑也跳出来对我爷爷说不许我卖房子，爷爷现在也不肯签字。认识王恩屹后，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黑暗过，在看守所里，冰冷的冬天里、大姨妈来了，我一个人怎么过来的只有自己清楚。”

林清清抽出纸巾递给钱菲菲擦眼泪，钱菲菲遇人不淑的原因可能是在孤独缺爱的环境中诉求温暖和陪伴，以至于看不清伪装后的王恩屹的真实意图。一个男人如果每天只说甜言蜜语、花小钱投其所好女方的小任性、不停地占物质条件优渥的女方的便宜，说明女方极有可能遇到杀猪盘了。一个男人若真爱女方，反而会对她很大方，却不会事事顺着女方的小任性的。总之，在恋爱中，论迹不论心，要通过对方的实际行动来判断对方是否爱自己，绝不能将安全感寄托在对方身上，不能因为嘴边的甜言蜜语就奋不顾身，也不能因为几句空口承诺就蹉跎青春。

林清清安慰道：“你说的这几天我们会写在答辩意见上，给法官参考一下、推断王恩屹的真实意图，看能否以刑事立案移交公安机关侦查。”

唐丽说：“张律师，前段时间我带菲菲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她失恋后有强烈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开庭我们不想去了，我怕菲菲看到王恩屹会害怕到精神失控、打冷颤。我们这是两个案件，律师费你报个价吧。”

张欣奕回道：“你们开庭不去也行。王恩屹起诉给您买保健品、车辆保险费、转账红包的案件，按最低标准收律师费5000元。王恩屹起诉钱菲菲的标的额有200多万元，因为上份工作林律师已经将钱菲菲提供的信用卡和银行流水记录都统计出来了，这次开庭的工作量相对少一点，酌定律师费2万元。”

唐丽说道：“我给你们雷主任说了这个事，他说他会给我优惠一点。要不，你问一下雷主任。”

张欣奕于是给雷志飞打了电话：“雷主任，唐丽和钱菲菲今天过来了，她说律师费由您来定，大概多少合适。”

雷志飞说道：“她们母女确实挺可怜的，上次开庭也做了很多工作，这次会轻松一些，两个案件一共收1.5万元律师费吧。”

张欣奕挂断电话后，对唐丽说道：“唐阿姨，雷主任说两个案件一起收您1.5万元律师费。您没问题的话，我让林律师拟合同。”

唐丽点头后，林清清像上一次一样办完手续，送走唐丽和钱菲菲进了电梯。回来对张欣奕说道：“没想到雷主任心挺善的，不像有的律师掉钱眼里去了。”

张欣奕见林清清现在实习期、又有个有钱的老公，自然不懂案源有多重要，摇头道：“雷主任家庭条件好，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他打官司是为情怀。有的律师却在温饱线上挣扎，还没精力为情怀而战。”

林清清发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说道：“张律这么有气质、又好看，怎么不做直播获客呢？”

张欣奕说：“最近雷主任分的案件太多了，我打算消化的差不多后开始直播。倒是你，形象更好，直播起来兴许效果更好。”

说起直播，刚好律所主任祁元亮笑呵呵地跑过来了，对着两位美女律师邀请道：“张律师、林律师，方便来我办公室聊一下吗？”

林清清觉得祁元亮就是那种掉到钱眼里的商人律师，没离婚却在外面沾花惹草，对他没一点好感，跟着张欣奕一起来到他的办公室，里面摆着锦旗和各种聘用证书，在外人看来显得特别高大上。

祁元亮说道：“张律师、林律师，律所最近打算做直播拓展案源，你们有没有意向做。”

林清清对这一行的门道是一点都不懂，便听着张欣奕开口说：“祁主任，请问直播的模式是哪样？有没有投流，客户由谁来维护？”

祁元亮笑道：“你们作为律所的律师在前端直播，和律所合作的法务公司帮忙投流、运营，客户如果咨询的话、由他们的人员对接，如果案源成交了，你们可以收取20%的提点，剩下的工作分配给其他律师做。”

张欣奕问道：“那我们一天播几个小时呢？”

祁元亮回道：“一天要播8个小时，律师1小时200元，实习律师1小时100元。”

林清清惊讶于时薪确实高、比干活强，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锻炼工作而非招揽客源，说道：“祁主任，要是每天播8个小时的话，都没时间干活了。”

祁元亮见林清清确实不懂行，解释道：“我会问一下律所其他律师，你们每个律师轮流播2个小时，就不累。因为他们投流是一整天，不播够时长的话流量就白白浪费了。”

林清清感慨道：“如果投流后效果不理想，这不就等于是烧钱吗？”心理默默想着，这祁元亮相当于提供个资质给法务公司，只要来案源了，律所便可以从中收管理费和税费，是稳赚不赔的；而法务公司投流是否回本，则与他无关，真是精明。不过法务公司和客户对接的话，难免会空口承诺画大饼，最后引进律所案件的质量会参差不齐、遭罪受苦的还是办案律师和当事人。这么说，直播只能自己播、自己挑选案件和当事人，绝不能趟祁元亮和法务公司的浑水。

祁元亮笑道：“林律师说的有道理。但是，现在市场竞争太过激烈，很多律所都是这种模式，律所为了顺应市场规律下去、同时给新律师案源做，开始着手直播业务。”

林清清说道：“祁主任的想法很好，不过我目前手上的工作特别多，所以没时间参与直播业务，谢谢您的邀请。”

祁元亮看了林清清的简历和前台聊天，就知道她背景不简单，也不好为难她，便说：“没事。林律师忙完了，想加入也行。张律师怎么看？”

张欣奕刚执业，做律所的授薪律师、一个月至多只能做8个案件，再多就会特别累，直播1小时200元也能接受、连续播30天，也比做案件赚钱，说道：“祁主任，我接受您的邀请，不过我一天只能播2到3个小时，但不能保证每天播，因为还要办案、开庭。”

祁元亮非常高兴，说道：“行，我接下来和其他律师谈好后，周末就让他们过来装设备，没问题的话，下周一就可以开播。”

林清清没想到张欣奕会同意这个邀请，也是，她和男朋友结婚要买房、生娃也需要一大笔开支，和张欣奕出来后，说道：“张律，我会准点蹲你的直播。那我先忙钱菲菲的案件，到时候将证据和答辩状发给你。”

张欣奕见有外快挣、自然高兴，说道：“好的，我先撤了，有事随时沟通。”

林清清回到工位上，叶书霖见林清清从祁元亮办公室出来后不太高兴，问道：“林清，刚祁主任说啥了？”

林清清叹气道：“他想拉律师做直播，是法务公司帮忙投流、接案源，律师不过是台面是的工具人。再说了，法律规定了律所、律师是严禁和法务公司合作的。”

叶书霖说道：“现在市场流行这么做，不过有好多律所自己做亏钱的，所以祁这样做也不亏、律师也有钱挣，双赢。至于禁止合作这事，没人捅到台面上、事情没严重之前，都不会有人管的。”

林清清起初以为所有的律师都是公平正义的化身，没想到律师内部两级分化这么严重、压根不是二八定律，而是一九定律。有人脉、有资本的律师分别通过线下熟人推荐和线上网络推广控制市场90%的案源，年轻律师要么给前面的律师打工，要么独立后在剩余10%的市场夹缝里找案源、求生存，现实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