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褚拽着谢斐冲进门内。
几乎是同时,门外传来楼屋倒塌的剧烈声响。
谢斐下意识回头去看,姜褚扣着他手腕的手用了点力:“谢斐。”
“他穿的是京城那些考生穿的衣服,”
谢斐缓缓归头,姜褚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是不是也有一番抱负?”
姜褚抿唇,提醒他:“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必死的决心……”谢斐笑了一下,声音很轻:“你心真狠。”
姜褚不接话,回头去看眼前的路。
如鞠清所言,密室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入口,一左一右。
“分头行动。”姜褚说着就动身往左边去,又被谢斐拉住。
“太暗了,你看不清,还是一起走。”谢斐说道,他掏出火折子,走在前面半步,两人到了入口前。
姜褚眯了下眼睛,眼前的一团火星冒出细小的火苗,正随着微弱的气流晃动。
两人又来到另一个入口,火苗直直向上,没有动静。
确如鞠清所言,一生一死两条路。
“要沿着有风的道去,”姜褚呢喃,“不对。”
密室不代表空气死寂,机关阵阵也是有破风之力。
光凭火苗说明不了什么,姜褚拧眉。
谢斐忽然笑了声,插科打诨似的:“不如我们守株待兔?”
姜褚抬头看他,他继续说道:“等鞠进出来,我们就从他进的道进去,便不会错。”
“这地方目下无一物躲藏,若是他发现我们呢?”姜褚挑眉。
“那就没办法了啊,”谢斐耸肩,“只好杀了。”
“那他更不敢出来了。”姜褚随口道,身子一僵,抬头看谢斐,后者点点头。
姜褚了然:“从他听到书房有人开始,就没想过还回来。所以他进来时也不是只顾着自己,还想到了堵后面进来人的路。他知道我们发现他了?”
“应该是知道有人发现,”谢斐同他一块儿走进右侧的路,“如果知道是我,大可以留下反咬一口。”
毕竟谢丞相不受待见是出了名的。
姜褚搞不懂这人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插科打诨,索性不接他话。
两人一时间沉默,沿着黑暗一片的暗道往前走。
两边的墙壁莫说灯,整个墙体都是泥的,摸过去沾一手潮湿。
谢斐小心翼翼走在中间,一会儿拎衣摆一会儿拢头发的,生怕沾到一星半点泥尘。
姜褚本想斥他好面子非要盛装打扮,又想起火光冲天里他的样貌神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说不出口,实在是漂亮。
一路过来都寂静无声,姜褚宛如紧绷的弦,蓄力待发。
倒是谢斐,侯爷头回下乡似的,捏着鼻子嫌弃这里嫌弃那里。
“不怕鞠进杀杀个回马枪把我们堵在这里?”姜褚问他。
谢斐笑道:“既然我们来了,他又能如何?”
朝廷重臣惨死户部侍郎府邸,阴谋味冲天了。
鞠进再没脑子也不会这么做。
更何况刚刚火光冲天,鞠清视死如归。
这位侍郎大人显然是要假死脱身。
他们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密道里遇见鞠进。
但很有可能会遇见机关。
谢斐脚底咔哒一声,半个脚掌往下陷,他心说不好,果不其然,两侧的墙体开始缓缓向中间移动。
姜褚头也不回拔腿就跑,谢斐似乎没想到他就这么丢下自己。连忙跟着跑起来,连衣摆上的泥点子都不管了。
两个人毫无形象在密道狂奔,全然弃形象于不顾。
一直跑到密道尽头的一件耳室,才缓了口气停下来。
姜褚背靠在墙边,仰着脑袋喘气。
谢斐弯下腰来撑着膝盖,头抬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但心中不服地问:“你刚刚拔腿就跑,是不管我了吗?”
姜褚也不客气:“你脑子坏了?”
“你脑子才坏了。”谢斐难得还嘴。
“脑子没坏,看到机关动了不知道跑,还要我教?”姜褚鄙夷。
他深吸一口气,撑着墙站稳了,睁大眼睛打量四周。
谢斐看得比他清楚,几步上前扣住他手臂:“前面是桌子。”
他说完摸出火折子,沿着桌面细细找,摸到一盏油灯点亮。
周遭这才清晰一点,聊胜于无。
这间耳室不大,除了身后进入的隧道,还有另一侧的出入口不知通向何处,漆黑一片。
角落里堆了些干草,还有一些柴火。姜褚借着微弱的光,做了个火把。随后丢进漆黑的入口。
看起来没有多的机关了,火把丢进去之后只是静静躺在地上燃烧。
两人索性将剩下的都捆成火把,卷了些布料进去,倒上灯油。
不是密道,是一件密室,比耳室大上好几倍。
姜褚沿着墙角走,提到什么金属,发出一阵玲琅声。
他蹲下仔细看,唤了声:“谢斐。”
“是阿珩。”谢斐晃着头发过来了。
他蹲下拿起来看了眼,道,“是壁灯,这个位置上方之前应该有灯,被人射落了。”
“他应该是跑了。”姜褚收手,“但东西带不全,只好射落灯盏,企图让外面的人找不到这儿。”
“掘地三尺,要找的东西怎么可能找不到。”谢斐蹙眉。
他说:“我来之前已经通知了小莲他们,现在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我也通知了吴隽。”姜褚面色有些怪异,“算算时间,也快来了。”
但外面毫无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不祥的预感冒了出来——
该不会自己人打自己人吧?
“当务之急是鞠进,”姜褚收回心神,“他要的就是有人在这里寻找,给他足够的时间逃离。得找到出口。”
这密室有四五人高,随便发出一些声音都能造成回响。
实在是太大了,光凭两人很难找到机关。
姜褚有些焦躁,不时回头去看点着灯的耳室。
实在太暗,他什么也看不清。
正焦躁时,身后忽得伸出一只手,遮住他眼睛。
“别看。”谢斐一手捂住他眼睛,一手将他揽在怀里,他的声音离得很近,“去感受。”
姜褚下意识抓住他捂着自己眼睛的手臂,他忽然想起来鞠清说,要顺着有风的方向走。
密室有出口,就一定有活路,空气流动的位置,就是鞠进离开的方向!
他沉下心来仔细感受,几息间得出答案,朝某个方向一指:“在那边!”
姜褚有些兴奋,拉下谢斐的手。
他转过身来,眼睛发亮,惊喜道:“阿珩我找到了,在……”
谢斐身后的耳室站着不计其数举着火把的暗卫士兵,还有面色怪异的吴隽和小莲。
姜褚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忍不住剜了谢斐一眼。
始作俑者装无辜,问:“在哪边?”
这群人进来了没发出一点儿声音,说不是谢斐的手笔姜褚不信。
他用力踩一脚谢斐心心念念不能弄脏的鞋子,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道:“在那边。”
霎时间一群人涌入,火把接着火把,将这一方密室照得彻亮。
暗卫循着方向敲开墙,真的发现了一条幽径。
“你不怕触发机关了?”姜褚问。
“机关?”谢斐不屑笑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不值一提。”
说话间探路的人已经回来:“尽头是一条河。”
多半是地下河一路游出的,谢斐和姜褚分别点了些人追过去。
随后留下查看密室。
“太暗了,”姜褚说,“明早过来把他敲开如何?”
谢斐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用上蛮力了?”
“不是你说的?”姜褚挑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不值一提。”
他甚至学了谢斐的语气,难得的俏皮样叫谢斐有些心痒。
不过夜长梦多的道理姜褚也明白,只是嘴上争输赢,实际已经默许吴隽派人一同前往。
现在完全落入他们手里的,只有这一处漆黑的密室。
“大人,”一旁的吴隽走过来,“这河出处多半是在城郊,不如兵分两路调查。”
他半低着头,似乎只要姜褚一声令下,立马带人出发。
却不想这位忽然道:“你留下查看,我带人去城郊。”
姜褚说着接过准备好的配剑,头也不回往密室外走。
谢斐原想跟上,又被满脸防备的吴隽挡住,遂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莲。
兵分两路。
姜褚带人到城郊时正是皓月当空,脚下的路都被月照成霜白。
视野清晰,姜褚的眉目舒展开,朝下属指示的位置过去。
是一条不算宽的河。
初始极深,到了姜褚站的位置,只有半人高。
他在此站了片刻,转过身抬脚看。
一众下属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跟着抬脚。
更深露重,大家都衣服或多或少都有些露水,姜褚视线在河岸打量,眉头紧皱:“所有人都是从这里出来?”
一边谢斐的暗卫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回大人,都是。”
“不对,”姜褚转了一圈,指着草地,“鞠进没有出来。”
整片草地挂着露水,没有人行动痕迹。暗卫都是到水更浅的位置,等着姜褚过来了才爬上来。
鞠进如果是从这个位置逃走,一个湿淋淋的男人从河里出来,不可能毫无痕迹。
姜褚垂眼看着潺潺流水,挥手让众人散了,随后走在出口附近,丢了把枯草下去。
枯草并没有马上流走,而是像受了两股力,挤在一处打了个转,弯弯绕绕扭了一会儿,才流淌出去。
是两股水流汇合。
姜褚回头,正巧对上小莲,他拧眉沉声:
“用你们的办法,通知你家大人:拿走一切能用的,炸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