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忙着,脑子里却又想到了方才在浴池的场景,楚服端着铲子转过头来,目光坚定地把话题拉回来:“那下次渴了,还可以请小姐赏赐么?”
阿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想了半天,铺垫那么久,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楚服:“......”
她换了个姿势,饶有兴味地把手边一串菩提拿起来盘了盘,让串子蛇一样在自己的手指尖滑过。
阿娇缓缓抬眼看向楚服:“那你可记得,要是渴了,就自己来找我讨啊。”
被逗得面红耳赤的人“啪”一下把头转回去,充耳不闻地热饭。
阿娇笑得乱滚,穿好的衣服散开领子,被楚服正人君子地拉好,腰带也被结结实实打了个扣:“起来吃饭。”
阿娇不挑食,饭又大多都是鲁菜,除了咸,并没有什么吃不惯的。
折腾一晚上,两人都饥肠辘辘,没用多长时间就一扫而空。
酒足饭饱的两人挨着头躺在正房的大床里,陈阿娇趴在楚服的胸口,让她给自己揉自己酸胀的腰。
楚服用手捂热了油,一点点给她推开。
她没有把散开的头发重新梳起来,而是任它们散落着,被陈阿娇伸出两只手指绞动,放进了嘴巴里轻轻抿着。
“我还有件事忘了问你,为什么宫里的人都听你的话?”
楚服摸了摸鼻子,像是有点心虚:“宫里的人不过都是拿钱办事,其实是我找到了胶东王的小金库,给他们每个人都分了点。他们把我当成了散财童子,觉得陈小姐远比太子大方些,所以叛变了。”
“你倒是挺会借花献佛。”陈阿娇挪动了一下身子,让楚服按得更用力一点,“你可还没说严家小少爷伤你做什么。他们家把夏家吞并了,春风得意......”
“只可惜生的三个儿子,各有各的蠢。这个力道可以吗?”
“轻点,嗯......然后呢?”
“严家小儿子备受宠爱,不学无术,独好兵法。想娶景家的小姐,一直追求无果,于是一同投奔了一位随军征战匈奴的王爷,得了几张刀枪剑戟的图纸,宝贝的不行。”
“当日听说我出手查封了景家小县令的图纸,还把自己未来的小舅子软禁起来,对我怀恨在心,带着人就闯进王府来,说自己‘冲冠一怒为红颜’,要把我这个贪官污吏杀了为民除害,讨好景家。”
“来的人功夫算不上好,我伤的不深,他已经被送到了大牢里。现在严家送过来几箱黄金,求我们放人,现在还都用铁箱锁了放在正殿内,等你决断呢。”
——严家的小儿子,既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又怎么会有“冲冠一怒为红颜” 的勇气?
当日他带着四五个三脚猫功夫的下人,就闯进了胶东王府中。
他们蒙着面,穿着夜行服,却举着火把,把自己照得明明白白,高喊着“为民除害”,提着刀从后墙翻了进来,引起王府养的狗狂吠起来。
这几个大摇大摆的杀手见狗就杀,冲进了丫头们住着的内院,像是采花大盗一般劈开了门,让里面的丫头们“交出楚服!”
楚服人在正殿旁边,听到响动也提着刀起床。
她没急着去救人,而是集合了王府中的侍卫、许诵一干文官,到了后院,果然看到那几个人正在和王府的女眷们对峙。
是王府中几个做粗活的婆婆,带着两三名膀大腰圆的丫头拎着打狗棍站在门口。
婆婆们用当地俚语厉声咒骂,泼辣难听,居然把小少爷骂得脸红脖子粗,梗着头和婆婆们争执起来。
骂不过,他居然气急败坏,把面罩一把扯了下来,要身后的人上去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后面的丫头们立即拎着打狗棍迎了上去,一挑,一绊,一戳,外加婆婆们成筐扔过来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们,把几个歹徒架住了。
火把落在地上,还没烧起来,就被屋里冲出来的小丫头们浇灭。
就在这菜市场斗殴一般的混乱关头,楚服带着侍卫们冲入了后院,把几个人抓了现行,连夜关入牢中。
第二日才“发现”,这烧杀抢掠的采花大盗是严家的小少爷。
“打狗棍这东西蛮不错的,回头也给春枣和季蓝配两根。”
陈阿娇攥紧了手里那一缕头发,听到后面,脸上露出些满意的笑意来。
她力气有些大,拽的楚服吃痛,松开以后却又觉得头皮有些麻痒,低头把享受完按摩的阿娇翻过来放好放进被窝里,凑近了亲一亲。
习惯于享受她伺候的阿娇任人摆布,最后抱着她的腰,把人一并按进身边,不由分说地摩挲着她的脖子:“去哪?”
变冷的语调和后颈的触感顺着她的后脊窜上来,把她方才的回忆全部唤醒。
楚服哆嗦了一下,感觉那毁天灭地的烟花重新回到了她的脊柱中,不合时宜的幻觉把她重新包围。
不,不全是幻觉,陈阿娇的半个身子都压了过来,毒蛇一般的眼神又冷峻又缠绵:“不许跑。”
楚服绝望地发现,自己给人当狗好像是全方面的,从身到心,再到身,甚至有些过火。
陈阿娇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好像刚刚“你说的这些,可都是他自己说的?”
“他被抓了个现形,在牢里的时候,我带人亲自审问过,并没有用酷刑逼问,都是他自己招的。”
楚服把脸挪开,盯着她身后的一对玉兔绣花枕头,好像能把那只兔子盯活了。
“我是个粗人,也就只能把事情的原委全都记下来,给小姐看了。”
“有呈堂证供,那就好办了。”陈阿娇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凑了过去贴着她的脸,“既然这就是他自己想要的真相,那过几日就按照他说的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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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了,严小少爷言之凿凿,说自己想和景家联姻,因此才冲冠一怒为红颜。本小姐也略通四书五经,汉国律法,自然是要按照规矩办事。难道严老爷不把律法放在眼里?”
“哈哈,不敢不敢,陈小姐言重了。早就听闻陈小姐办事狠厉,今儿个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陈阿娇挑眉,看着台下那身形臃肿,眼眶乌黑的严老爷,笑道:“此话不假,严老爷不必心急。我今儿个,把你们三家老爷夫人全都请到王府上来,却不请在一个屋子里,就是为了办事儿的。”
女孩一身玄色,端坐主位,一左一右是背着白布弯刀的两个丫头,满头御赐的珠翠显得晃眼。
陈阿娇不知道下面的、手无寸铁的严老爷看她什么感觉,她自己只有一个感觉。
——主位果然是谁坐谁精神。
她端着手中的盖碗茶,碗盖戏法一般在碗沿儿上转了半圈,停在她的指尖,居然一滴没有漏出来。
“来胶东之前,我听太子殿下说,胶东盛产一种茶,滋补阴阳,对身体很好。就是苦了一点。季蓝,你带人去泡了呈上来,给几位老爷们一人一壶。景家和夏家也都关照着,别怠慢了。”
季蓝领命出去了。
严老爷面露为难,起身就要凑过来:“这是——”
起身同时,楚服背后的白布长刀架到了他的肩膀前一寸的位置。
严老爷低下头,就能看见其中寒光闪闪的刀刃。他方才要是行动再快一点,就会直接撞到这锋利的刀口上。
他偏过头,看到女孩压低的眉眼,像是……在看砧板上的一块生猪肉:“严老爷还是莫要乱动,伤了陈小姐玉体,可不是几句话说的清了。”
“哈哈,那个,我——”
陈阿娇把他打断:“严老爷慈父心肠,本小姐心有戚戚焉。只是时候不早,严小少爷当采花大盗一事算不上一等重要,想要揭过,并非难事。可要是景家的少爷小姐犯了大罪,牵连到了严家,就不好说了,您说是不是。”
面前的中年男人果然咧出来一个笑:“小姐说太是了,红颜祸水,是他时运不济。可他从小是我们家长工看着长大的,要是盐的产量下滑,您说是不是。”
陈阿娇回以一个“懂的都懂”的笑容,起身:“我还要去景夏两家看看,就先不陪同了。”
说完,由两个背着刀的丫环护着,她轻飘飘留下了一句:“太子殿下派来的探花郎等下会来拜见。请严老爷有什么冤屈,就去找他吧。”
刚想拉着老脸抱着这位小姐的腿讨饶的男人坐回了位子上,决定和真正的官家人来一场堂堂正正、巧舌如簧的谈判,擦着汗等这位“探花郎”救命。
*
“你别说,当家做主的感觉真爽!”
出门后,两人相视一笑,楚服瞬间没了方才那副要杀人的架势,低下头来,认真的看着她。
陈阿娇仰头伸懒腰,她就顺势把头凑到了她正在的手里,蹭了蹭。
成功被讨好的女孩眼睛弯弯:“我做主做,你坐我腿上。”
季蓝端着苦茶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对她俩的亲密举动视而不见:“小姐,苦茶来了。”
“好了,”陈阿娇收了动作,对着季蓝点了点头,“守住门口,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进出。他要是急了,就放许诵进去陪他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