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伯希一出现顿时所有人都噤了声。
贺炤在余伯希出现后首先想到的是,如果余伯希一时冲动怎么办?如果这件事真的闹大了会给余伯希带来什么后果?
余伯希简直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他咬着嘴唇,拳头紧紧攥着,看上去就像要挥拳咬人。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这一刻事态的扩大。
然而贺炤突然一句:“余伯希,我这里有点疼。”
余伯希立马专注地看向贺炤,替他检查伤口,焦急地问“怎么样?”
贺炤抬头看向余伯希眼里的急切和关心,一瞬间刚才的那些担忧又顷刻消失了,而只剩下一股快意。
他就知道,他赌对了。
贺炤摇了摇头,小声道:“你知道的,他们不值得。我们走吧。”
余伯希方才身上的那股暴戾顿时消失了。
王鹏帆上次就因为和余伯希发生矛盾回去以后被家里克扣了零花钱,到现在还没补上。他原本也是在赌,赌余伯希会不会再三维护贺炤这样的人,因为按照以往他认识的像余伯希这样的公子哥的习惯,可能过段时间就忘了。
这也是和彦清刚刚和他说的,没想到余伯希竟然再次出现了。
该死!
王鹏帆的手覆盖在那已经肿痛的脸颊上,愤愤不平地站出来说:“是我干的,有本事你再给我爸打电话啊!”
余伯希始终冷眼看着王鹏帆。
余伯希越平静越让王鹏帆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他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似的,粗着嗓子喊道:“你是小学生吗?有问题还得找家长?你怂不怂啊!”
然而王鹏帆的挑衅刚说完,率先发作的竟然是和彦清,他立马吼道:“闭嘴!”
众人都被和彦清突如其来的架势吓傻了......和彦清似乎格外讨厌有人先他一步夺走余伯希的目光。
和彦清笑了一下,眼神略过此刻只能吃哑巴亏的王鹏帆看向余伯希,“你知道的吧,是我做的。你如果想要替你的小情人报复回去应该找我。”
和彦清的眼神带着想要摧毁的火热,而余伯希的眼神却从不肯扫过他。
他还在检查贺炤身上受伤的部位,几乎是不加掩饰的关心。这时孙云安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围着贺炤问道:“炤啊,你没事吧?”
还有一些班里其他同学,方才眼神犹豫地看向彼此,现在见余伯希站了出来,又有孙云安过去,此刻也都纷纷过去开始关心贺炤的伤势。
这一切被和彦清看到眼里,余伯希对贺炤极具耐心和温柔,却连看都不肯看自己......就连其他人也是。这个贺炤到底哪里配?
和彦清的阴森怒意迅速蔓延开来,他在余伯希转身的那刻立马道:“余伯希,你是一个胆小鬼吗?”
他一把拉过此时鼻青脸肿的王鹏帆,笑道:“打过贺炤的人,还有我,你竟然就要这么轻松放过吗?”
和彦清步步紧逼,走到余伯希的面前,“看来你也只会吓唬人不是吗?”
余伯希这时才抬起头来第一次正眼看向和彦清,而他一抬头,就让和彦清怔住了。
余伯希的双眼都有些赤红,牙关紧闭,看向和彦清的眼神犹如箭矢万箭穿心。他像一头此刻在竭力控制自己去发作撕咬的野兽。
余伯希的眼神扫过和彦清,像是即将要咬人一般:“滚!”
此时所有人才知道什么叫不怒自威,所有人都知道余伯希是不好招惹的,而余伯希就算亮出他的利刃也是极其收敛的。
那些人以为余伯希和他们一样,不是的,余伯希和他们不一样,他不是那种习惯用□□和权势去直接压倒别人的人。
他不需要。
他转身用像第一天开学典礼上时那种昂扬的、骄矜的姿态扫过所有人,说道:“你们以为用□□和冷□□就可以轻而易举毁掉一个人,以为我也要用这样的手段去报复回去。”
他轻笑道:“多么可笑,只有束手无策的人才会在此刻白费力气地打回去,我不会的。”
他眼神移到和彦清身上,“我也有的是让你输的手段。”
和彦清笑道:“可你知道的,在这里我是不会输也不会受伤的。你最好能天天盯着他,不然......”
余伯希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和彦清,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一点改变,和当年一样。”
余伯希说完带着贺炤去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的医生见了贺炤皱眉道:“这么好看的小脸怎么被打成这样啊?”
她检查完突然看到一旁浑身紧绷着的余伯希笑道:“同学,你不要这么紧张严肃好吗?你不要担心,你同学他没事的,他只是有些擦伤和磕碰罢了,回去以后抹点药注意注意就好了。”
贺炤规规矩矩跳下床,道:“谢谢医生!”
医生摆摆手出去外面拿药。
贺炤走到余伯希身边小声道:“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余伯希不知道他和贺炤分开那么短的时间竟然就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情,他刚刚在来的路上不停重复地想着,如果他来晚了,贺炤还会遭遇什么。
一想到这些,他就感到一阵心悸,就连对着受害人本人都有些生气了。
“你还笑,你就不怕他们这群人真的伤害到你吗?”他方才极力忍耐的、在外人面前强装镇定的情绪在贺炤面前尽数流露,“我一过去就看见你还在笑,你有没有想过挑衅他们可能的后果啊?”
余伯希语气有些控制不住的激烈。这种激烈的语气贺炤很熟悉,面对曾经封闭自己的妈妈,面对后来一次又一次和自己吵架的爸爸,面对那些想要羞辱自己的同学......
可是这一次,他一点都不害怕,他读懂了,余伯希是在说他爱他。
在说他怕他受伤。
所以贺炤没有先解释什么,他偷看了一下确保周围没有人,然后迅速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余伯希。
他刚才是想要亲余伯希的嘴唇的,可惜没准备好,不小心落在了余伯希的下巴上。
余伯希猝不及防地被贺炤像猫似的舔了一下,果然一下不说话了。
他呆呆地看着刚才偷袭他还中途失败的贺炤。贺炤蔫坏蔫坏地笑了一下,“因为我很幸福!”
“什么?”
“你让我幸福,不是因为你会保护我,是因为你让不害怕站出来。你让我有尊严。”
贺炤语气轻快,眼神真诚。他说完之后看着余伯希,刚才还那样叱咤风云的余伯希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贺炤还在疑惑他怎么了,就发现他移开脚尖转过身去。
贺炤笑道:“余伯希,你竟然脸红了!”
“哎呀!”余伯希躲避着视线道:“你烦不烦!我去给你拿药了!”
贺炤觉得有些好笑。余伯希向他告白时热烈,吻他的时候大胆,怎么自己一说什么却又这么轻易地就脸红了?
晚上回家贺炤如往常一般一个人骑车回家,拐进巷子里他突然感觉听到了什么动静,心里一颤,贺炤立马警惕地回头。
结果原来是一只流浪狗踩到了一块硬板发出的响声。
贺炤知道他现在有些杯弓蛇影了,他长长叹了口气。
现如今这件事发展到这一步,装聋作哑是躲不掉了。如果躲不掉了,那么不如自己主动出击,贺炤暗自想道。
第二天一早,王老师就急匆匆地将贺炤、王鹏帆、和彦清还有当时在场的一些人包括余伯希叫到了办公室。
“你们都是高中生了,难道不知道打架斗殴是不对的吗?”
王老师气得脸都涨成了红紫,贺炤装聋作哑地听着。
说实话贺炤因为上次他和王鹏帆的矛盾王老师就潦草处理了,所以他这次从未寄希望于王老师能帮他。
各打五十大板或许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陈宏哲已经详尽地把事情的起因告诉了王老师,王老师听完后对王鹏帆道:“上次就已经说过你了,你怎么还这样!”
他转头看向贺炤,贺炤心道完了,怕这次是朝我来的。
他低着头,希望能装聋作哑糊弄过去,只要不被叫家长,什么都好说。
王老师喝了一口水,问贺炤:“还有你,你知道你这次错哪里了吗?”
贺炤点点头,故作乖巧:“知道,我不应该打人。”
“错!大错特错!你错在,不论是谣言还是这次被同学欺负,你都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老师知道!”
贺炤兀地抬头,王老师的眼神此刻无比的柔和甚至还有一丝内疚在,继而他用一种此前没有听过的语重心长的语气对贺炤道“我不知道你之前是出于什么不信任老师,这是我的失职。但是小孩处理不了的事,就得交给大人来做,你懂吗?”
贺炤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想和我说,你也可以让班长转告给我,知道吗?”
陈宏哲也用坚定的眼神示意贺炤,贺炤应声道:“好......”
然后王老师继续开始教育王鹏帆和和彦清。
王鹏帆直到此时,那慢吞吞的、冲动又自负的大脑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是一而再地被和彦清当枪使了。
人是他打的,羞辱的话也是他说的,和彦清只不痛不痒地在旁边撩拨了两句。
王鹏帆捏着拳头低声道:“你他妈的......”
一通教育之后,王老师准备遣散所有人了,余伯希这时站出来道:“王老师,现在就结束了吗?”
所有人的心在此刻都悬了一下。余伯希果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王老师看着余伯希,眼神里透出复杂的情绪,最后他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气,像是缴械投降般:“我会开班会,那个时候公布对你们这些人的处罚。”
说完这句,余伯希才像满意似的,王老师摆摆手让他们离开办公室。
刚走出门和彦清就笑道:“余伯希,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贺炤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余伯希拉着贺炤往前走,“他说的话你也信。”
紧接着的班会课上,王老师大声批评了这种仅凭一张照片就造谣是非的行为,并教育学生们,作为新时代的学生不应该把一个人的性向作为看一个人的道德标准。
贺炤站起来,他脸上还有被殴打的伤痕,但是他挺拔地站着道:“我站出来是怕如果有下一次,有人不敢站出来。”
说完这句,班里响起阵阵掌声。
接着王老师表扬了这次见义勇为的余伯希、陈宏哲、孙云安等人,批评了那些在这次事件中冷眼旁观的人。
最后宣布了对王鹏帆的处罚,直接停课记过。
王鹏帆再一次与自己的愿望背道而驰,在众目睽睽之下收拾书包被带走了。
至于和彦清,据说王老师进行了私底下约见家长的谈话。
下课后余伯希问:“怎么样?满意吗?”
贺炤点点头:“王老师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要好,果然人都是两面的。”
余伯希笑了笑,“你倒是乐意把人想好。”
贺炤道:“这次最让我惊讶的其实也不是王老师。”
“那是什么?”
“是好多同学.....我以为他们都讨厌我,或者说大多数人都是不关心我,不在意我的,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愿意来帮我的。”
贺炤想起同学们当时犹豫的眼神和过来时热切的问话。
他们不是觉得贺炤是一个像传闻中那样坏的人,他们之前只是不敢,不敢当面问贺炤,也不敢公开支持贺炤,直到余伯希的出现,才让他们敢站出来。
听贺炤说这些,余伯希看上去很开心。
“你知道为什么吗?”
贺炤疑惑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本身是一个很好的人。”
因为你对人总是带着善意的,也总是用最大的善意去回馈对方,所以才会“爱出者爱返”。
这次事情就这么初步解决了,只是究竟是谁拍的照片又是谁上传到了网上还不得而知。
晚上余伯希站在楼下,浓重的夜色笼罩着他,他看着手机显示的三通来自谭咏菲的未接来电。
夜色快要压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