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时间，市井火锅店人满为患。
入座后，老板把菜单给了最积极的谢琴，谢琴指着菜单上的图片问黄帆，这个好不好，那个好不好。黄帆倒是大方只管说好，反正轮不到他付钱。
谢琴点完，李嘉树瞥了眼边上略显拘束的于晓：“有什么要吃的。”
于晓摇头：“我不挑食。”
上菜的间隙，其他人都去调酱料，剩下李嘉树和于晓占位，于晓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百块钱，把它摊平放在桌上。
“你的钱。刚刚买可乐，没买成。”
李嘉树自顾自看着手机，抽空瞥了眼钱，漫不经心道：“自己拿着，帮我跑腿的时候用得上。”
于晓抿了抿唇：“下次的下次再给。”
还挺较真。
李嘉树放下手机，突然忍不住想逗逗她：“要不这样，这钱你拿着。再贴点钱，这顿你请？”
我请？
于晓咬了咬唇，心里盘算着这顿火锅的价钱，过了会儿伸手将那张毛爷爷叠好收进口袋。李嘉树正打算看她逞强答应，然后痛心疾首地吃下这顿‘天价’夜宵时。她却冷静地说：“钱我先收了，请客就下次吧。”
李嘉树：“......”
名副其实的抠。
李嘉树站在小料台前粗粗地扫了一眼五花八门的酱料，最终只倒了半碗醋和一勺糖。正准备离开，手臂猝不及防地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蹭到，是女人的胸脯，他蹙起眉，本能地往另一头挪了步。
女人看男人，越是疏离神秘，越是刻意迎合。
见他有意回避，谢琴也没觉不好意思，反而又往他边上凑去。这次李嘉树没让她得逞，后退一步让她扑了个空。
谢琴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有意无意地勾引他了，李嘉树忍无可忍，绷着脸，冷冷斜视她。
瞧他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谢琴才有所收敛，她无骨似的半靠在小料台上，妩媚地笑说。
“怎么只吃点醋啊，那么清淡可不行。”
李嘉树眸光冰凉，淡淡地说道：“有些荤腥太臭，老子闻不了。”
横竖不吃她这一套。
谢琴有点恼，但碍于人多不敢发泄，只见愤愤地喘着粗气，压着声怒道：“没必要含沙射影吧，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我看是你想多了。”
李嘉树直直地看着她，黑沉的双眸想把利刃无形的游走在她脸上，半晌，他勾了勾唇：“我想没想多真不知道，我看你倒是想的不少。”
他已经把话说绝，谢琴自觉没必要再费口舌，于是她直起身，走时不忘讥诮：“装什么，滥交的货色还以为自己多清高。”
不知何时出现在小料台边的于晓默默地旁听到了一切，她死死盯住李嘉树深怕他一时冲动就把人给揍了。
好在，半分钟过去，李嘉树并没出手。
于晓舒了好大一口气才舍得移开眼专心地调小料。她先在碗里加了一大勺辣油，然后是各种浓稠油腻的酱汁。
李嘉树瞧着她碗里黑红黑红的料不由皱了眉。
“这能吃？”
“试试看吧。”
于晓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加料，最后还不让加上一勺火红的小米辣。操作完毕，她抬头望向李嘉树。
“你要试试吗？”
李嘉树一脸抗拒：“不用，我吃点醋就行。”
于晓捣鼓完黑暗料理后又拿出一只小碗，学着李嘉树的模样加了点醋和糖，完了还喃喃自语：“原来你也喜欢吃酸酸甜甜的。”
当然这低喃，李嘉树是听不见的。
几个人围坐着火锅吃得热火朝天。吃到一半，周凯忽然一拍桌子。
“怎么没叫酒啊。”说罢就把老板喊了过来。
“老板，先来一打雪花，要冰的。”
老板笑脸盈盈，点头哈腰：“好的，马上就来。”
“再要一瓶可乐。”
可乐是李嘉树点的，听到自己兄弟在桌上装乖巧，周凯冷不丁揶揄道：“戒酒啦？”
李嘉树没答，老板在菜单上写写画画，问道：“可乐常温还是冰的。”
李嘉树侧过头，淡定地看着身边这个小不点笨拙地夹花生。
“问你，可乐要冰的，常温的，”
她好像无论做什么都会慢半秒，于晓愣了愣，慢慢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老板：“冰的，谢谢。”
瞅着正对面两个人，周凯往嘴里送了颗花生米，心里琢磨着，李嘉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体贴了？反常，太反常了。
见于晓要了瓶可乐，黄帆在火锅里撩了块肥牛搁谢琴的碗里，顺带应勤道：“你要不要喝点汽水果汁？”
谢琴瞥了眼身着校服的于晓，态度极为不屑：“小学生才喝汽水，老娘喝酒。”
“行行，你爱喝什么就喝什么。”
对面两个人在桌上没羞没臊地亲亲我我，黄帆更是恨不得把谢琴揉进身体里。场面过于辣眼，于晓没敢抬头，默默地嚼了几口花生米，偶尔捡几片火锅里的菜叶子就着醋塞进嘴里。
而她精心调制的那碗蘸料却丝毫未动，完完整整地搁置在一旁。
李嘉树低眸瞧了眼她的酱料，提醒道：“怎么不吃？浪费。”
浪费？这可不像你说的话，于晓兀自想着。
她抿着管子吸了口可乐，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不会浪费的。”
火锅店是敞开式的，纵使有空调不停的做功还是难抵一阵又一阵的热浪，一顿饭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吃的汗流浃背。
周凯不顾形象地用衣服撸了把湿漉漉地头发，骂骂咧咧道：“卧槽，我怎么觉得我在蒸笼里啊。嘉树你热不热？”
怎么不热？
李嘉树额角，鼻尖，脖子都流淌着汗珠。他不作声，拿起啤酒，抵在嘴边。伴随着喉结的滚动，啤酒一饮而尽。
他声色低沉：“嗯，热。”
于晓怔怔地看着他，心下嘀咕，明明早上还是那个一脸痞气不服被说‘虚弱’的少年，怎么一到晚上就透着隐隐的成熟的男人的内敛自持了。
真是奇怪。
她暗暗地琢磨了会儿，大概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少年此时此刻都在寝室里背单词，所以才会给她这种莫名的错觉。
这顿饭将近尾声，几个人都停下了筷子，而于晓仍在慢吞吞地捞蔬菜。
周凯瞧着面前这个似乎开慢动作进食的妹子，不耐地催促道：“晓晓，咱能吃快点不，你再这样吃下去我们第二顿都快开始了。”
他刚说完，于晓适时地放下了筷子。
周凯大喜：“这就对了。”
紧接着，她拿起了酱料碗，不紧不慢道：“我再去添点料。”
周凯：“......”
没完没了了。
于晓手里拿着的是起先那碗一口未动的特制酱料，她杵在小料台，垂着眸，一动不动。
李嘉树点了根烟，目光瞟了过去，须臾，他发现这货居然只是在发呆，什么也不做，像根木桩一样呆呆地杵着，不知道小脑袋里装着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那根木桩才眨了眨眼，旋即端着原模原样的酱料走了过来。渐渐的，李嘉树发现这根发愣的木桩偏移了方向，她低着头，加快脚步。
然后，一头撞上谢琴。
“......”
“啊！”
一时间，浓稠的酱汁伴着红油从谢琴的肩膀往下淌，慢慢渗透衣服，滴在地上。谢琴看着浑身沾满酱料的自己尖叫起来：“你干嘛，有病啊。”
于晓后退一步，慌慌忙忙地点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长眼睛嘛？哪儿不能走，偏偏往我这儿冲？”谢琴认定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生就是别有用心。
“你少在这里装无辜。”
“好了好了。”
顾及到于晓是李嘉树的同学，自己也不好发作，黄帆边用纸巾帮忙擦拭边打着圆场：“你俩无冤无仇的，晓晓怎么可能是故意的。”
“黄帆！”谢琴甩开他的手，怒斥道：“你有点原则没，我还是不是你女朋友。”
黄帆无可奈何道：“那你想怎么样吗？”
“我想怎么样？”谢琴把自己那只油腻的蘸料往桌上一敲，指着于晓说道：“给我泼她。”
黄帆还没来记得反应，李嘉树立刻起身，将于晓往身后一拉，深蹙起眉威胁道：“你试试？”
周凯正看着戏，不免感叹一句，卧槽，李嘉树，真有你的，帅！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在李嘉树身后的阴影中，有个少女正窃喜地勾起了一抹笑。
千想万想，于晓都没理由那么做。
黄帆当然不信她是故意的，只当谢琴在无理取闹，于是只能低三下四地劝说，好言好语地哄着，但谢琴根本不吃这一套。
她气急败坏地指着李嘉树背后的于晓威胁道：“于晓是吧，有本事你等着。”
说完，气鼓鼓地跑出了店，紧接着，黄帆也跟着冲了出去。
这顿饭算是不欢而散，结完账只剩三个人。
周凯不愿当这电灯泡，干脆找了个借口独自离开。
出了美食街，人流和车流逐渐减少，随之喧嚣嘈杂也逐渐减淡。
两个长短不一的影子随着行进的步伐在路灯下变幻着虚实。
李嘉树突然顿足。
“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发现并肩的人莫名消失，于晓才转过头。
她明白，他指的是谢琴的事。
原以为这货会惭愧的低下头，虔诚地承认错误。没想到她顿了半秒后弯着笑眼，洋洋得意道：“李嘉树，我帮你报仇了。”
“......”
李嘉树觑着灯光下的于晓，小小一只，周身泛着暖洋洋的黄色光芒跟个小太阳似的笑得得意忘形。
他忍不住笑了笑，漆黑的眼眸泛着微光。
“出息了，都能替我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