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月，气温有所下调，虫子降低音调，变得温润起来。阿水小店外，李嘉树完好无损地坐在长凳上与周凯谈笑风生。于晓挪着小步子走近，盯着李嘉树的脸凝神片刻。
“没打你？还是你打她们了？”
李嘉树往嘴里塞了口面：“没打女人的习惯。”
于晓若有所思地点着脑袋，紧接着听到他嘴里的另一句话：“而且他们要找的是你又不是我。”
于晓：“......”
周凯朝小店里头喊了声：“老板娘再来一份馄饨。”
这馄饨是点给于晓的，于晓没客气，坐了下来。
“谢谢。”
周凯惯会自来熟，笑笑说：“客气什么，又不是我请客。再说了，自己人。”
自己人？于晓喜欢这个词。
于晓接回刚才的话，忧心忡忡地冲着李嘉树说到：“你怎么不跟他们解释。”
李嘉树挑了挑眉，仍漫不经心事不关己：“说过了，不听我也没办法。”
于晓：“......”
这些天，于晓到教室后第一件事就是帮李嘉树抄作业，抄完随书包一起放回他的课桌。
再次落座，她感到了周遭研判的目光。最先发问的自然是陆曼。
“老实说，你跟李嘉树什么关系。”
宋媛紧随其后：“高三才分的班，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跟他那么熟。”
于晓回应两人的目光，淡淡地说：“没什么关系。”
对面两人脸上分明写满了，骗谁呢！
于晓轻叹一声，强调道：“真的没关系。”
“人家都说没关系了，你们两能不能消停点。”高桥看不下去了，随手抽了本课本打在桌上；“晓晓也看不上那种混混。”
高桥不满的情绪来的匪夷所思，宋媛倏地用手抵住他前额：“没发烧啊，怎么火气那么大啊。”
高桥打掉她的手，低头刷起了习题：“我好着呢。”
于晓声音轻柔：“别打扰学霸学习了。”
这事就此作罢。
陆曼又提起另一件事：“周末有没有空啊，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高三烦闷，出去走走也不失为一个解压的好办法，宋媛来了兴致：“有啊，什么地方？”
“好地方！”陆曼卖了关子，目光朝向于晓：“晓晓有时间吗，一起去。”
于晓抿着唇不答，她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大抵原因是因为她这样的性格到哪儿都是被冷落的那个。
见她迟疑，陆曼又说：“城东有个占卜师，听说很灵，前途，人生，爱情都能算。”
占卜师？确实新奇。听得宋媛双眼放光：“好呀，我们去算算能不能考同一所大学啊。”
陆曼一脸鄙夷：“分数自由天定，不如算算爱情呢？”
宋媛贼兮兮道：“未尝不可。”
两人出奇一致地询问起于晓：“去吗？”
于晓反问：“城东？”
陆曼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城东广场，那里新开了很多好玩的，听说还开了个台球室，里面很多体校的，个个都很帅，还有......”
话未完，于晓截住她的话：“去。”
午饭过后，小卖部人满为患，前门鱼贯而入，后门鱼贯而出。于晓三人被挤在走道中央，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硬生生在里头呆了十分钟。原本购物的兴致也少了大半。
小卖部没有空调，两只老旧电扇卖力地挥动扇叶，但终究只是徒劳。谁也没感到丝丝凉意倒是这嘎吱嘎吱的机械声又平添一丝恼意。
于晓额头满是细汗，好不容易被人流挤到冰柜前，她拿起冰棍就往出口走。
三人结完帐走出门，不约而同地深呼吸。宋媛沉沉地叹了口气：“太难了，下次一定不能在午休时间买东西。”
陆曼正点头，忽然看到什么，扯了扯于晓的衣角：“晓晓，你看。”
于晓转头发现李嘉树坐在角落吃泡面，对面围坐着几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讪。而李嘉树微拧着眉，只管埋头嗦面。
于晓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家伙怎么那么喜欢吃面食。
正感叹着，李嘉树抬眼，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于晓无措地舔了口冰棍，低头，欲走。
“于晓！”
是李嘉树。
于晓怔住，默默的倒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抬起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出奇一致地落在她身上，但这种类似时间魔术的停顿并没维持几秒，多数女生开始窃窃私语。
默了半天，于晓吐出一个字：“啊？”
李嘉树招招手：“过来。”
有那么一秒，她觉得他在给自己树敌。
陆曼和宋媛那猎奇的表情收都收不住，两人心照不宣地后退一步，撇下于晓一个人走了。
于晓挠挠脖子，进退两难。但远处的李嘉树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怵他。
她艰难地迈开步子，走得不情不愿。
最终在李嘉树身边停下。
对面四个女生活像几只人形扫描仪，把于晓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完了还露出一副轻蔑的神态。她太小了，小到往那儿一站，气场全无，毫无威慑力。好像轻轻一推就能倒地的那种。
冰棍化水滴下，于晓低头咬了一口。
李嘉树抬头觑她，用下巴示意：“坐。”
于晓抿了抿唇，看了眼对面的女生，紧接着视线左移看向李嘉树，最后才慢慢落在长凳上。她一步跨进，缩着身子坐了下来。
她跟他之间空出一大截，像隔山隔水。显然她还未适应挡箭牌这个角色。
李嘉树单手拖着腮，二郎腿一翘，目光往下一落，落在他们中间的缝隙。直到于晓非常知趣地往他身边挨近，他才又低头吃面。
对面几个女生两两对眼，鼻腔内冷哼几声随即自动离去。等人离开，李嘉树朝那几个背影淡漠地瞥了眼：“真不消停。”
他把边上的可乐往于晓面前一推：“报酬。”
于晓闷不吭声，埋头啃冰棍。
冰棍啃完，面条也消灭。于晓斜了他一眼：“你女朋友呢，外校的吗？”
李嘉树把面勺往碗里一扔：“你指哪个？”
于晓：“......”
也是，他换女友的速度比他打架记过的频率还高，这种事问了也是白问。
她又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她发誓，这句话绝对是为了转移话题脱口而出的。
这次，李嘉树倒是不急着答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参杂着玩味和轻佻。他勾了勾嘴角：“怎么？对我有兴趣？”
于晓下意识地咽了口气，却没像往常一样别过头逃避，她故作镇定直直地回应他的目光，极浅淡地回应道：“随口问问。”
李嘉树挑了挑眉，转头去拿那听可乐：“我什么样的都喜欢，来者不拒，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分。”
趁他不注意，于晓提心吊胆地舒了口气，差点露馅儿了。她望向窗外，烈日当头，花草萎蔫，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后背全是汗，还是冷汗。
她琢磨着，他什么样的都喜欢？包括她这样的吗。
于晓转过头，李嘉树正在喝可乐，薄唇紧贴瓶壁，喉结滚动，汗珠从鬓边顺着脖子一路向下，淌进衣领。
明明早上没那么热的。她想。
“你在想什么？”
李嘉树把可乐罐抛向垃圾桶，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正中。他满意地笑笑，回头看正在愣神的某人。
于晓缓过神，呆呆地望着垃圾桶：“那是我的。”
李嘉树起身，从她身后绕过，离开时手不自觉地按着她的头顶摩挲顺带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赊着。”
于晓回到教室，陆曼和宋媛像两只小苍蝇般围着她嗡嗡嗡个不停。于晓不多做解释，一口咬定两人没什么关系。
要是有点什么该多好啊。
她在桌上趴了会儿，身上黏得睡不着，趁转头的间隙余光扫过后排角落的位置，李嘉树已经睡死在座位上了。
午休的教室，万籁俱寂，落针可闻。偶尔有几颗躁动的心偷摸摸地窥窃着心尖上的人，琢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安抚着患得患失的心绪。
于晓辗转反侧，睡不着。突然，后背一阵熟悉的，轻柔的敲打。
她转头，高桥趴在桌上看她：“你喜欢喝可乐？”
于晓脸色挂着些许困惑，片刻，点了点头。
高桥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哦，睡吧。”
于晓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刚转到一半蓦地想起来什么，复又回身：“高桥。”
高桥：“嗯？”
“男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话音一落，高桥的脸就像染过夏日的残阳，火红一片，他的视线从她脸上往下落，落在课桌上：“别人我不知道，我喜欢清纯的。”
于晓若有所思地‘哦’了声，不忘给他一个弯弯地月牙似的笑眼：“谢谢。”
这下，高桥的头就更低了：“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