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洛伽有些困惑，随机恍然大悟，“你之前似乎提到过几次……”

他皱了皱眉：“你是受到了萨洛琳的启发？”

“嗯。”孟柯点点头，“虽然她的提议太过激进，不过，在事态尚未明朗的情况下，老师确实能为我们排除不少隐患……”

事实上，孟柯算不上了解苍鳞。苍鳞身上的谜团太多，但这反而在现在成了优势。

“看不清”意味着苍鳞知道的比其他人鱼都要多。

“呵，”洛伽酸溜溜地说，“但愿。”

“但是……”孟柯有点难以启齿，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苍鳞身在何处。

总不能说国师大人唯一的学生，竟完全不了解他的动向吧。

“路西法？系统？”孟柯在心底轻声呼唤，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寂静。

正当孟柯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准备，打算抛下脸面找人打听苍鳞的动向时，忽地，一阵热意从锁骨处传来。

“呃……”孟柯下意识捂住胎记。

洛伽见状，声音中带上了紧张的意味：“怎么了？”

“没事，”孟柯回过神来，有些恍惚，“我知道老师在哪里了。”

那一瞬间，仿佛谁窥探到了他的心声，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王宫的书阁。”孟柯望向洛伽，“你要和我一起去，还是……”

“当然。”洛伽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好。”孟柯应道，而后十分自然地接上一句：“要来比赛吗，阿洛？”

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孟柯“腾”地一下红了脸。

他怎么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难道是被陆刃传染了吗？

但洛伽似乎并没察觉到有哪里不对，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孟柯的战书：“好啊，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啊，陛、下。”

“我对去王宫的路更熟悉，你赢不了的。”孟柯闻言，也不再考虑什么羞不羞耻的事了，立马回击道。

两人鱼寻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洛伽看着前方怪石嶙峋、海葵遍地的景象，沉默了。

孟柯看了他一眼，担忧道：“要不算了吧……”

这么一看，他才意识到洛伽的体型比他大上一圈，恐怕穿过这里会比他困难得多。

洛伽咬了咬牙：“没事。我们走！”

“三、二、一…！”

两道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孟柯灵活地在石头缝隙间穿梭，险之又险地擦着有毒的海葵游过，几乎没有停顿。

孟柯鱼尾修长、身材纤细，狭窄的地势难不倒他。

但洛伽不同。少年时期的洛伽与孟柯身材相仿。

然而，洛伽很显然二次发育了。好处是，矫健的鱼尾、发达的肌肉都给予他充足的力量，坏处就是灵活度的下降。

洛伽不得不花比孟柯多一倍的时间寻找并判断前方的路是否足够自己通过，以至于他的动作总是慢上孟柯几拍。

洛伽索性不再执着于赶上孟柯，而是跟随在他身后几个身位的距离。

……毕竟他的目的从来不是要赢过孟柯。

凝视着那条耀眼的银色鱼尾，安心感包围住了洛伽。

就这样一直、一直在他身旁……

许是洛伽的目光太过灼热，许是孟柯察觉到洛伽久未游到自己的身旁，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在孟柯想要回头看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了他的鱼尾。

“啊！”敏感的鱼尾被“敌人”擒住，孟柯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本能地想要挣扎，却在意识到手的主人后停下，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一仰——

洛伽接住了他。

洛伽把他禁锢在怀里，阴森森地道：“抓到你了。”

“我投降，放过我吧。”孟柯求饶，声音中带着笑意，“好痒……”

他放软了语调，莫名让洛伽心房颤动。

洛伽手忙脚乱地放开了孟柯，别扭道：“这回放你一马。”

“那我们平局啦。”孟柯拉住洛伽的手，摇了摇：“一起游吧。”

还在胡思乱想的洛伽碰到电鳗般收回了手，收获了孟柯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们游到了上方的海域，失去了礁石的阻挡，逆向的洋流便格外明显。

不过，对于孟柯和洛伽这样身强力壮的青年人鱼，逆流丝毫不影响他们的速度。

两人鱼全速向王宫游去时，海中恐怕只有剑鱼能比拟他们的速度。

“日安。”孟柯笑着对卫兵招手。

宫殿门口的卫兵对于这样的情景早已习以为常，陛下在和洛伽大人同行的时候总是有些孩子气。

在例行登记洛伽这个访客的身份后，他们顺利进入了王宫。

到了书阁门口，那种神秘的感应越来越强烈，孟柯确信，苍鳞就在里面。

想起看起来就生人勿近的苍鳞，孟柯有些犹豫地开口：“要不……你先去我的寝殿休息一下？”

洛伽断然拒绝：“不。”

他理直气壮地说：“既然我们要一起去南部村庄调查，若是国师大人的神奇魔法能帮上忙，我现场听更清楚。”

——实际上，他只是觉得不能放孟柯和那位国师单独相处罢了。

孟柯被说服了，他看向眼前的书阁。

这里是他和苍鳞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时隔多年，并未有太多变化。

孟柯轻叩门扉，不多时，紧闭的门开了一条缝，孟柯了然：这是让他进去的意思。

孟柯进入书阁后，洛伽紧随其后，却吃了个闭门羹。

“？”洛伽不信邪，再次试图推门，结果发现门内像是有千钧之力阻挡。

想要撞门的念头一起，下一瞬，他整个人被弹飞出三米开外。

洛伽气笑了。

这个国师，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柯发觉洛伽没跟上来，还以为是他突然改变主意了。

“伊莱瑟。”黑发的人鱼神情浅淡，似乎早就知晓孟柯会来寻他。

在孟柯看不到的地方，那些触手嗅到喜爱的气息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老师。”孟柯向苍鳞行礼后，直奔主题，“您是否已知晓南部村庄发生的灾害。”

苍鳞答非所问：“伊莱瑟，你我之间不必多言，直接告诉我，你来找我的目的。”

他游近孟柯，竟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不然，我就只当伊莱瑟是想念老师了。”

苍鳞原本是这样的人设吗？！

孟柯吓了一跳，再度看去时，苍鳞已经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孟柯的错觉。

或许只是这些年，师生之间更加熟稔，苍鳞也学会了开玩笑。

既然苍鳞都这么说了，说明他肯定对南部灾情有一定的了解。孟柯看到了事情的转机。

他单刀直入地对苍鳞说：“我打算亲自前去南部村庄调查疫病真相。传染性的疾病在人鱼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老师向来见多识广，我便前来询问老师对此事的看法。”

“你心中早有猜测。”苍鳞开口。

孟柯心头一颤：莫非……

“老师，您是说，畸变体的出现确实和疫病有关？”顾不上仪态，孟柯有些急切地追问道。

苍鳞却没有正面回答孟柯的疑问，而是缓缓道：“我不能说太多。不过，伊莱瑟，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你来找我，不只是想问我的看法吧。”

孟柯叹了口气，果然一点都瞒不过苍鳞：“老师，我需要人手。因为……一些原因，目前只有我和洛伽，啊，就是我在人鱼学院结识的好友，两只人鱼已经确定前去。”

“洛伽，呵呵……”苍鳞发出了低沉的笑意，“聊胜于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老师……”

“话说回来，伊莱瑟，你喜欢现在的臣子吗？”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事态凝重，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

孟柯一怔，对上了苍鳞的双眸，过于黑沉、以至于显得无机质的眼中，只映出孟柯一人。

在他的话语中，好像只要孟柯不喜欢，现在的朝臣就可以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般被轻而易举地换掉。

和真正的孩子不同的是，苍鳞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这……说不上喜欢……”孟柯有些手足无措，试图结束这个话题，“老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总而言之，有老师的保证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去去和洛伽商讨一下具体计划。”

这就是想要离开的意思了。

“这就要走了吗。”幸好苍鳞没有揪着不放，听闻孟柯要离开，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遗憾，“那么，过来抱抱老师吧。”

“哎？”孟柯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你不是说过，每一次告别都用拥抱收尾吗？”

孟柯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游戏不会是因为他上次完成任务的方式自我补全的吧？

不过，拥抱的话，也只是会尴尬一点而已吧，其他没什么影响……

苍鳞静静地注视着孟柯，竟张开了手臂，仿佛在催促孟柯自己上前。

“唔……”果然还是好不习惯被人抱的感觉。

忍耐已久的触手在接触到孟柯的那一刻迫不及待地缠上了青年的腰际，却害怕被发现、被厌恶，只能收敛力道。

苍鳞愉悦地想：失忆的伊莱瑟，比之前更加好骗……

因此，孟柯只感觉有些不明显的痒意。

若是触手会说话，那么一定在不停地发出满足的喟叹。

“老师，谢谢你，再见。”孟柯一脱离苍鳞的怀抱，就迫不及待地向门口游去。

一是他确实有事情要和洛伽商量，二是气氛实在有些古怪……

孟柯愧疚地想：希望老师不要责备他的不礼貌。

“又把他吓跑了。”孟柯离开后，憋闷已久的触手们统统冒了出来，乍一看甚至有些惊悚。

苍鳞盯着自己的分身们，若有所思。

触手察觉到本体的想法，顿时争先恐后地凑上来，都想当那位幸运儿。

“就你了。”苍鳞随手一挥，一根触手便脱离了他的身体，化成了一个青色的生物。

假如孟柯还在这里，那么他一定能认出，这就是当年那只“小章鱼”。

小章鱼落地后，欢欣雀跃地消失在原地，向孟柯的寝殿飞快赶去。

书阁里的苍鳞却变了一副样子，他不再动弹，如同一具逼真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