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天雲。
身边的庄小槑滴滴骂了一句什么。
走了过去。
安检口外。
郑天雲拿着很大一个长方形的物件。
因为超大,他拿着车票,但是进不了安检。
工作人员要求他去办理超重超大物品托运。
他便喊了起来。
“卧槽,这里是动车站!”庄小槑没想过郑天雲会来,还搞的那么drama。
“庄小槑。”男孩子的眼睛里亮亮的,鼻子红红的,像是刚哭过。还在努力的要往里面走。
“你挡着别人了,我出来,你往后退!"
安检口这才安静下来。
庄珈铭站在安检口的这边。远远的看着角落边上的两个少年。
郑天雲拿来的是很大一幅画。
城西二手市场边上的那个小公园。
有小河,有粉色的梅花,有蓝天,和远处南方冬天也不会落完叶子的红红黄黄的香樟树。
天上有白色的云朵。粉色的梅花上,覆盖着洁白的雪。
有少年站在梅花下,花瓣落在他的肩上和地上。
庄珈铭不知道庄小槑是什么时候画的。
但是他知道,这是庄小槑画的。
是启德中学的张老师新教他的油画。
颜色饱满,画里的少年只有一个背影,但是一定英俊。
庄小槑皱着眉,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你要干什么?”
“张老师把校服给我了。那件不是我的。”
“你那件我给弄破了,还一件新的。”
“……”
郑天雲低头想了会儿。
打开背着的一个包。
“你什么时候画的这幅画。”
"不是我画的。"
“张老师告诉我的。”
“……”
“你把自己画上去。”
“有病呀。”
“画。”
“没有画笔”
“我带了。”郑天雲从画室带来了庄小槑曾经用过的全部画笔和颜料。满满的一大袋。
“这里是车站我画不了。”
“把他们画得近一点,他在亲他,你最会画的那种。”
“……”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那里。
郑天雲没有任何一点强迫和遇举的动作。
但是直勾勾的眼神,带着少年的坚持和执拗。
几个大人都站在边上。没有人打扰他们。
列车还有一会儿才会进站。
这段不长的时间,郑天雲想要占有。
少年嘛。
心里有火热的情感。
也有软软的心肠。
安静了很久。
刚刚那几个拒绝郑天雲安检的工作人员,也都探出头来,看这边的情况。
有一个长的很漂亮很白的男孩子,就在候车室的角落里,拿出了调色板和画笔,看似随意的在画板上添加了几笔。黑色,白色,粉色。
另一个少年就出现在蓝天下。
油画看不出太多的细节。
但是两个少年站在那里的背景明明没有多余的动作。
仿佛就是特别的暧昧与亲近。
庄小槑眯起眼睛侧头看了一眼。
调了一个颜色,又补上了两笔。
新画的那个少年仿佛侧着脸,探过头去。
画里的少年会在下一秒亲吻。
“画笔和颜料带走,以后也要画。”
“……”
“天冷的时候多穿衣服。”
“……”
"要上课做作业。"
“……”
“中午午睡垫个枕头……”
庄小槑都已经把画具收好了。
听着郑天雲的碎碎念。
叹了口气。
“我再给你画一个太阳吧。”
暖暖的,就不冷了。
闹哄哄的,就不寂寞了。
其实郑天雲这样的富四代,全家都在当做宝贝一样宠着。
他不会冷。不会寂寞。
是庄小槑硬要画一个太阳的。
郑天雲就像大夏天里的太阳,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硬是要把哪里都照亮,哪里都要闹闹哄哄。
郑天雲的保镖们,在进站口的空地处帮两个少年制造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庄珈铭看到人群里的郑志新和红着眼睛拿手帕抹眼泪优雅的李娥。
庄珈铭看了好一会儿。
女人漂亮,典雅,很容易落泪,特别善良。
很像小时候记忆里的妈妈。
画太阳,并不需要画出一个黄色的圆盘。
不过是黄色,白色的颜料画出浅浅的线条,看似随意的几笔。
天蓝粉红的少年们的身上就撒上了金色的光亮。
湖面波光粼粼。
空中飞舞的梅花花瓣像是一颗颗钻石一般的闪耀。
“好了。”
郑天雲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拿着画。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
庄小槑把颜料盒盖了起来丢进那个满是画笔和颜料的包里。已经快走回安检口。
他最后转头对郑天雲说:
“不许把我的画拿去参加比赛或者卖钱。就放在画室里,不要拿走。”庄小槑微微捏着拳头。
“好。”郑天雲还是没有忍住。那么高大的男生,低着头,委屈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你哭起来好难看。”庄小槑是真的被哭得丑兮兮的人给逗笑了。
“你……笑……好看。”少年哽咽着,被李娥拍了拍肩膀,认真的告别:“再见。庄小槑。”
然后少年们被一道安检闸门,隔开了。
从头到尾。庄小槑都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感。
仿佛刚刚那一幕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插曲。
偷偷溜进学校画的画并不重要。
带走的那件冬天暖和的校服也微不足道。
庄小槑一直低头刷着手机。还嫌弃一两句那些画笔的颜料太重带着不方便。
等他们走进站台。
庄小槑终于放下手机。
那袋颜料和画笔,就一直都抱在怀里。
没有松开过。
……
庄珈铭有些后悔。
庄小槑才华横溢,不应该和自己去北方泯灭在人世间。
不应该和自己一样没有朋友,没有羁绊,没有色彩的活着。他可以有五彩斑斓的人生,他有喜欢他愿意守护他的人。
庄珈铭的人生污糟烂透了。
庄小槑是未成年人,必须跟着自己。
但是两年以后,他就成年了。
庄珈铭很想去安慰一下郑天雲。
其实没有关系的。
等他们长大。还会有很好的以后。
前提是,郑天雲还会记得庄小槑。
时间是一个很可怕的怪物。
他流逝的时候,把原本美好的事物碾压的粉碎。
也会把一些破烂的碎片,慢慢粘附在一起,看似团圆,实则支离破碎。
少年的离别没有誓言,等待,虚无缥缈的承诺。
希望时间可以对他们仁慈一些。
……
北方的城市,同庄珈铭记忆里的一样。雪白,干燥,冰冷。
庄小槑租的房子两室一厅。屋子里有暖气,庄小槑可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
他兴奋了一整天。
庄小槑很会挑地方。
这房子的每一个窗户望出去。都是大海。
远处是鲅鱼圈公园里鲅鱼公主的雕塑。
鲅鱼公主的身后,每天都有彩霞满天的日落,还有金碧辉煌的日出。
刚搬来的几天,他们就熟悉了周围所有的配套设施,知道哪里是学校,哪里是超市,哪里有医院,哪里是可以找到零工的人才市场,哪里有北方特色的集市。
庄小槑的学校就在家门口步行五分钟的地方。
学费很便宜。
庄小槑很配合的开学去上课。
问他学校怎么样。
庄小槑就说一些有的没的。
“这里的天好蓝。云朵像棉花糖一样,和南方一点也不一样。”
这是他总爱念叨的话。
两个人的生活简简单单。
文叔不放心打过几次电话。
见他们都很好,也就只在手机上偶尔问候两句。
有一天。庄小槑问庄珈铭:“我们搬来了,准备做什么。不会真的和老头子说的那样,来北方重新发展登津公会吧!现在那堆老人的家属不来找我们闹事,钱还是要按月打的,你可别再搞新的业务了,不想伺候新的大爷。”
这些年除了庄彬炳的行政罚款,庄珈铭一直给登津的老会员发抚恤金。
好几位是在十年前的事件中落下终身残疾,或者没多久就去世的。
庄彬炳一直坚持。
早几年庄珈铭和庄小槑没有钱。家属就来闹。
是文叔他们帮他们挡了很多次。
后来庄珈铭能赚钱了,也就一直给着这笔钱。
庄珈铭和庄小槑很少告诉别人电话和聊天账号。
不过是为了防止那些家属没完没了的漫天要价。
在南方,他们还时不时被骚扰。
庄小槑小的时候甚至被偷偷抓走威胁过庄珈铭和里面的庄彬炳很多次。
庄珈铭听完摇摇头:“这里没人认识我们。你就好好念书,能考上师范就去读,考不上也没关系的。”
“那你干什么?”庄小槑问。
“打零工,发补贴,看看有没有机会放点高利贷。享受人生。”庄珈铭说着很轻松。
但是庄小槑总觉得这个人的话里,有事瞒着他。
“你想郑隼了怎么办?”
“我想了十几年了都过得好好的。”
庄珈铭去厨房做晚饭,庄小槑不太吃得惯这里的海鲜,开学几周,瘦了一些。庄珈铭准备给孩子多做点好吃的,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呢。
庄小槑想了一会儿。
摸出手机给一个号码发去一条短信:他说你算个der,无感,勿念。
这条短信的上一条是两天前发来的。他说他是郑隼。
庄小槑以为是恶作剧。
他想了一分钟,旋即把自己的二次元微博里拉黑了很久的郑天雲的微博账号解除封禁。
拍了照过去问。
“这是你舅舅的电话吗?”
“是我小舅舅的电话。”
那边刚回完一句,还正在输入中。
就又被送回了黑名单躺着了。
……
郑隼在新西兰耽搁的时间有些久。
回国还没倒完时差就又被国内积压的工作埋没。
郑隼处理高强度的工作游刃有余,这是他多年来的工作常态。
工作付出,遇到困难,解决问题,达成目标。
这是他早就习惯的闭环节奏。
看似无聊。其实颇有挑战和乐趣。
这是其他事情都无法替代的满足。
直到,他被下了药被绑架。他遇到庄珈铭……
“郑总……”
分公司老总,在这个会上第三次小心的提醒郑隼。
一般会议到这个环节,需要他的决策。
夜深了。
特助会议前就提醒他李娥和郑志新喊他晚上要回城北玫瑰园。
今晚是家庭聚会。
同郑志新多年交好的宋家二老也在,郑隼回来前,宋星澜陪着四位长辈,和一个还在进行青春期感情疗愈的郑天雲同家人一样聊了一晚上了。
"我都好奇,是怎么样一个男同学能让天雲难过那么久。"宋星澜见郑隼回来,就像见到了救星。
以前每次都阳光开朗的大男孩郑天雲,今晚是从头emo到尾,怎么逗都说不出几句话来。
以为郑隼回来能说几句好听的。
结果他给忘了这位郑总,可是他们圈子里出了名的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