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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if线-[no wond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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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一年余,路青主动跟章培明提及,想回老家,在本家收养一个孩子。

“是一个男孩,”路青垂着眸子,手执长勺,给章培明碗里添着煮得白白的养生汤,“他父亲是我表姑家的弟弟。孩子才三岁,父母前后都没了,家里的孤寡老人也难教养他。”

这是路青除了婚后开头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跟章培明提及跟孩子有关的事。

她没叫人为难,很识大体地提前表明了立场:“培明,榕会二十岁了,我也不打算自己再生。这个孩子只是名分上的收继,就当是做一件善事,把孩子养大。”

她眉眼低顺,话音袅袅:“我会带在身边好好教导。章家的东西,也不会叫他多余的想法。”

章培明为她这份善良和妥帖很是动容,路青的提议也暗合了一直以来,他心下难言的愧疚之意。

他就势握住路青放下汤碗的手,慨然允诺道:“你也放心。孩子带回来,既养在你名下,也就是我的孩子。我会为他的一生负责,做很好的安排。”

章家收养孩子这件事,说也小不小。

主要是婚后一年多来,路青开餐厅、办画展、做公益、上访谈,在北城搅得风生水起,如今有了更大的动作,叫别人不知道也难。

王家谨知晓这件事,只评价说:“你这个继母可真是有意思了。”

“这么轻的年纪,自己主动放弃生育,领个养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魄力。”

章榕会靠在台球桌旁,巧克粉抹着撞头,眼皮懒懒地掀起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家谨家系复杂,比之一脉单传的章榕会,他亲眼见过门第内妯娌龃龉、兄弟相残,对路青这样的身份,有着天然的反感和戒备。

他哼笑着,手上杆落偏,要打的球离袋口差出几寸远:“就怕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再看你碍眼。”

章榕会接替他,俯下身,紧贴着绿茵茵的台面,击出一杆,球面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红球贴边滚过大半个台面,在底部“咕咚”落袋。

“她疯了,还是你疯了?”他收杆,挑眉问。

“防人之心不可无,”王家谨提醒说,“别忘了程旻坑你的前车之鉴。”

章榕会不耐烦再提这些,抬眼示意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章培明对路青感觉亏欠的,也不止生育这一件。

当时两人婚事办得仓促,路家一个人也没来,致使她后来难免被旁人看轻。

又兼之路青父母来北城传来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章培明便决意借着收养这件事,回垣城老家去大办一场,给路青撑腰,挣个体面。

老家办酒席认亲的事情最后都交在了路勇手上,给了远远超出的顶格预算,让他好好热闹一场。

路勇拿足了钱,为这件事自然非常尽心,雇工将老家的房子里里外外重新粉刷修葺了一番。

又买了堆成山的烟、酒、礼品,从市里请了顶好的厨师和帮工,要在老家连办三天的席。

时值六月初,路意浓学业紧张,还是被路勇要求,从学校里请了假,随着就近的亲戚回了老家。

她已经好些年没回这里,如今旧楼翻新,张灯结彩,鞭炮一挂接一挂不间断地放,一地彩屑碎纸,烟尘四起,震耳欲聋,倒比过年还热闹。

在门前迎客的路勇穿着西服,喜气洋洋,好像是做新郎。

他看着跟在人群之后的路意浓,叫她上二楼去,要先跟姑姑、姑父打招呼。

踏上楼梯,外面震破鼓膜的喧嚣才褪去一些,二楼客厅里,也坐了好些长辈正在说话。

坐在侧旁的路青抱着一个不大的男孩在腿上,微笑着听着章培明聊天,抬眼间看到楼梯口的路意浓,伸手招呼着,叫她进去。

“喊姑父。”路青示意说。

路意浓乖乖喊了一声:“姑父。”

“这是意浓?”章培明颔首笑,又对路青说,“真是跟你有些像。”

一旁的人迎合着追捧道:“‘外甥肖舅,侄女随姑’,姑侄俩都长得好。”

路青表情淡淡的对这话没有反应,章培明却对这个神似路青的小侄女很有眼缘。

他说:“之前不是一直想喊意浓去北城看看?马上也暑假了,她要是方便的话,也……”

又一阵连绵的鞭炮声阻断了他未完的话。

路青怀里的男孩也哭闹起来,她忙不迭地拍哄着,回头嘱咐路意浓:“你先下楼去,叫你爸把鞭炮停了吧。”

“早上到现在丛丛弟弟一直没有休息。我一会儿得先哄睡了他。”

路意浓乖顺地点头,先下了楼。

吵了整个上午的鞭炮声终于消停,来探访的亲友还在不断地往楼上走,路意浓懂事地没再上楼去给姑姑姑父添麻烦。

她自娱自乐地靠在门前的老树下用脚写字玩,又拍下随风飘落满地的淡紫色梗节细细的花。

发出消息问:[认不认识这个?]

对方很快回复她:[是苦楝树的花?]

路意浓:[嗯。这你也知道?]

谢辰:[ 作弊了。用微信识图……]

谢辰又问:[今天晚上能回来自习么?]

路意浓咬唇,难掩笑意,非常矜贵地回复他:[难说。]

章榕会的车在近饭点时姗姗来迟,门前的空地已经没有位置。

居中调度的路勇早当他不会来,万事大吉地溜进了屋里。

他开着车,四处兜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落脚地。

章榕会降下车窗,对四下唯一的一个人,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劳驾……”

路意浓放下手机,抬起头,疑惑地偏头看他。

靠在树下的女孩不大的年岁,脸长得出乎意料的好。

五官精美,皮肤白嫩,长发束了高马尾,青色的雪纺T恤,配了半身牛仔裙,整个人脆生生的,气质纯净得像是盛夏时节,长满青苔的深井里掬起的一捧水。

章榕会顿了一下,问:“附近有没有地方停车?”

她点点头。

女孩转身跑进了院子,也就一两分钟的功夫,换了路勇从门内出来。

他从那辆车及时判断出了章榕会的身份,大呼怠慢地领着他去了特意留好位置的车棚。

这个时间已经开了饭,十几张席面将楼上楼下、客厅、院子填了个满满当当。

路勇热情地带他入席,一路不停地介绍今日菜色如何如何,是垣城本地特色,喊他一定吃好喝好。

章榕会毫无兴致,也没有应声。

转进院子里,又一眼看到刚刚碰到的小姑娘。

她没有上桌吃饭,而是坐在一隅葡萄架子下的藤椅上,跟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一起玩一个魔方。

其实是她在玩。

小孩凑在她的面前,喊她要这样、那样地转。

两个臭皮匠顶在一起,章榕会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她其实也不会,这么瞎转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

他这么出神片刻,女孩却正好抬头与他对视,展颜露出微笑,眉眼弯弯,很是可爱。

他有刹那怔忪,没有及时给出反应。

“榕会。”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屋里呼唤的章培明带过去。

章榕会被带到主桌,路青柔顺地陪在父亲旁侧,又主动起身,帮他介绍起桌上的叔伯。

章榕会是被章培明强制喊来要撑场面的,他的修养足够,露了面,自然不会让路青难堪。

“孩子叫什么名字?”席间他突然想起来,才问。

路青笑说:“叫章丛。丛林的丛。”

章榕会淡淡答:“好名字。”

路青大约是很久没有这样开心,笑吟吟地陪着多喝了很多杯的酒,中途又不胜酒力,被章培明劝着提前退了席。

她出了客厅,脸上的笑先褪了三分,在院子里招手:“意浓,你过来。”

路意浓对路青的冷淡不是毫无所觉。

或许是长久不见难免疏远,也或者是如今身份上有了巨大差异,路青对她,早不如以往亲厚。

路青递给她一封红包,说道:“你二叔现在要回市区接婶婶来吃晚饭,你跟着先回市里。这边不知要忙到几点。”

“我不用红包的。”路意浓道。

路青紧紧按住她推拒的手:“今天来的孩子都有,别跟我推了。”

她于是点点头,心下无疑地答:“好的,姑姑。”

路青垂眸,默然看着她的脸,看了许久,久到路意浓都觉得奇怪。

她才似乎突然回神,神色有些难堪:“回去好好读书。”

“先去吧。”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不见散场,章榕会不耐烦地从酒局脱身,出来抽烟,立在廊下。

院子里不吃酒的席面早早就被撤空了,这会儿葡萄架下只有那个男孩还在。

魔方被撇到了一边,他手里拿了一把新的塑料枪,蹲在地上对着天空打,扣着扳机“哔——啵——哔——啵——”,刺耳难听。

他走过去,坐在那张藤椅上,垂眸看着魔方,三两下的功夫还原了。

魔方握在手中手感沉沉,小孩注意力只在枪上,全然没刚才的兴致。

章榕会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回头问他:“你是哪家的孩子?你姐姐呢?”

小孩奇怪地瞥他一眼:“我没有姐姐。”

“刚刚跟你一起玩的?”

“不认识。”他说。

章榕会一时语塞。

微风拂动叶片,日光从缝隙中漏了满地。

他仰起头,目光落在葡萄藤下,一串未成长的果子上,绿色的小小球形紧密地团在一起。

章榕会惊艳于那一眼勃发的生命力。

却是不好再去追问,那是哪一房的远亲。

又或许只是这附近,来吃饭庆贺的乡邻。

人生的很多偶遇,或许只是一眼的缘分。

错过了,就没有了。

这是那个夏天,告诉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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