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不动维拉,只能在那儿歇脚。”
希尔耸耸肩,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仿佛在对路问夏说,解释就是掩饰。
这温柔乡的口碑到底有多差,怎么一个两个都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所以,我们是不是交换一个联系方式?”路问夏不想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却还是束手无措了。
“行。”希尔将她的号码交换,笑着补充道,“医疗咨询的收费标准是500星币每分钟。”
路问夏:“......那外出出诊的费用是多少呢?”
“放心,不会少收你的。”希尔拍拍她的肩膀。
路问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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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乡的包间里,希尔正给维拉进行身体检查,表情一直保持得很严肃。
“维拉她还好吗?”路问夏总觉得不太妙。
“我先给她退烧,你把当时发生的情况给我复述一遍吧。”
路问夏详细地讲了一遍维拉中枪时的场景,把能够想起来的细节都梳理了一遍。
听完后,希尔脸色更阴沉了。
希尔在霓虹灯闪烁的包间里给维拉进行简单的手术处理,修理了之前因为中弹而彻底麻痹的义肢。
但一番操作下来,维拉仍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对方的电磁炮弹应该上载了病毒,打中的位置是胸口心脏左侧,直接就感染了。我给她做了简单处理,但病毒对心脏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希尔的话让路问夏越听心越沉。
维拉的生命在今天的意外之前,就只剩半年了。
路问夏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而希尔接下来的话,确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如果我们不能找到赛博心脏,维拉可能活不过两个月了。”
希尔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存活期从半年变成两个月,路问夏心里不是滋味。
今天如果不是自己被追杀,维拉根本不会再次遭遇意外。
而且,从自己莫名穿进这个赛博星际世界以来,作为邻居的维拉帮助了自己很多,救自己于水火,而自己似乎只带给了她危险和厄运。
“对不起......”路问夏低着头,有些迷茫。
因为出门着急,希尔红色的短发凌乱,发梢带着雨水,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路问夏抬眸,和嘴角噙着隐隐的怒意的希尔视线交汇。
这是路问夏从来没见过的希尔。
希尔最终没忍住,一步步走近路问夏,眉头皱起,探究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瞳孔。
“路问夏,你究竟惹了什么人啊?”
“......我不知道。”
路问夏自嘲一笑,她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惹了什么人。
可这笑容落到希尔的眼里,变了味道,也彻底点燃了怒火。
“你什么都不知道?”希尔再靠近她一步,质问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却让维拉一步步落入危险!”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路问夏能感受到希尔鼻息喷出的热气。
路问夏低下头沉默。
希尔扶着额坐下,转过身去专心观察着维拉的状态。
维拉还在昏迷,路问夏和希尔除了坐着等待也没有办法。
整个包间安静得落针可闻,长时间的不确定让包厢里的气氛微妙的愈发紧张。
犹豫再三,路问夏率先打破沉默。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维拉她还好吗?”
堆积在希尔心头的愤怒在路问夏的这句话后突然迸发。
“没错!是你的问题。”
希尔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抓着路问夏的衣领,怒目而视。
“维拉这个人就是太好太善良了,善良到总是把自己放到危险的境地。”
当然,希尔最耿耿于怀的,还是那块为了给路问夏凑医药费而抵押出去的吊坠。
“甚至,那天她把自己最珍惜的吊坠都抵押给我了!”
“抱歉。”
路问夏对上希尔那双带着红血丝的眸子,看到了她眼底对自己的愤怒和对维拉的关切。
路问夏无法反驳,因为的的确确,是自己把维拉一次次拖进了未知的泥潭。
短暂的怒火之后,希尔慢慢平静了下来,终于还是松开了路问夏。
“可是怎么办呢?这个世界就是对善良的好人太坏了......”
说完,希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路问夏张了张唇,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实际上,她打心底里认同希尔的这句话。
在来到这个赛博新世界前,路问夏在公司做程序员,她兢兢业业当牛做马,007的作息不说,连年假都很少请。
可是换来的结果呢?
不过是让她这个所谓的非嫡系员工背低绩效,好不容易熬到做组长,却成为了更上级领导的背锅侠。
她努力做个好人,用善良对待所有人,却好像从来没得到过应有的回报。
路问夏太能理解那种感觉了。
于是,她也靠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五颜六色的迪斯科灯球。
那种感觉很奇妙,通过灯球虚实之间的光晕,好像能窥见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鬼使神差的,路问夏叹了口气,感慨道:“好人永远没好报。”
希尔缓缓回过头来,至此脸上总算没有了愤怒。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大概是在附和路问夏的这句话。
维拉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第一束光,是迪斯科灯球闪耀的蓝紫色光芒。
以至于她愣了三秒,在确认自己的身体还有清晰的痛觉,确认自己还存活后,才缓缓撑起了身体。
然后,维拉就看到更加诡异的一幕——
自己的邻居路问夏和朋友希尔医生,坐在了一张L型皮质沙发的两端,中间的距离仿佛隔着银河。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尴尬而微妙。
“你们......”维拉一开口,被自己那仿佛刀片划过的嗓子吓了一跳。
希尔和路问夏看见她醒来,几乎同一时间,一左一右将两杯水递到了维拉的面前。
维拉觉得如果自己但凡拒绝其中的一个人,可能就要会点燃导火线。
“呃,谢谢。”
她干脆将两杯水都接了过来,平等地各喝了两口。
“你感觉怎么样?”
希尔将放在维拉太阳穴和手腕处用来收集信息的电磁取下,在终端里确认数据。
从数据来看,维拉的身体状况正在从刚才的全面崩溃状态有所回升。
但希尔还是不太放心。“心脏不舒服的感觉还严重吗?”
维拉右手扶上胸口,感受着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动。
“至少还没停。”维拉回答得幽默,以调节一下紧绷的气氛。
但希尔立刻板起脸来,沉着声音追问:“零到十,你心脏现在疼的程度是多少?”
维拉只好回答:“五?但我感觉还好,可能是刚才强心剂的副作用。”
“哼!说到这个。”
希尔锐利的眼神先瞥向了路问夏,然后才盯回维拉,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心脏是个什么情况啊?你还敢给自己扎强心剂,是嫌活得不够久吗?你能不能珍惜一下自己?”
维拉自知理亏,却还是勉强扯起嘴角,回答得直接而诚恳。
“这不是危机时刻么,我比路要强一些,肯定得先顶住。”
“你......”希尔无话可说。
路问夏在一边听着维拉的回答,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砰——
门被一把推开,夏侯雪踩着细跟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踏进了包厢。
“路问夏,你下次能不能发定位的时候顺便发一下房间号啊!我连开了六个人的门,差点被打了。”
路问夏看了一眼消息栏空空如也的移动终端。“......你也没问我啊。”
“主要还是不够帅,唉,我还以为你被追杀了还能有心情娱乐呢。”
“我的身体条件应该不太允许。”维拉笑着答道。
夏侯雪这才关注到脸色苍白的维拉和忧心忡忡的希尔,一下收敛了笑意,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希尔看见大家都到齐了,深吸了一口,将她的诊断开诚布公地讲了出来。
“两个月,那是在乐观的没有任何二次伤害或者意外的情况下才能实现的目标。”
也就是说,维拉的真实情况比刚才希尔的初步判断更糟糕。
“而如果情况不可控地恶化,最多一个月,就算我们找到赛博心脏也回天无力。”
希尔、路问夏和夏侯雪的脸色很难看,她们的头顶仿佛又一团看不见的乌云。
反而是被判了死刑的维拉,此刻却是最坦然的那一个。
“死亡嘛,没什么大不了。我哪天不是把脑袋挂裤腰带上过的?”
她好像在安慰大家,也可能是在安慰自己。
“我每一天都有很认真地过,所以就算现在死也没什么。”
其他三个人头顶的乌云更浓密了。
压抑的氛围让沉默变得更漫长。
路问夏看了一眼其他三人,下定决心般地提议道:“我们去戴泽星吧。”
希尔和夏侯雪:“什么?!”
“可是戴泽星很危险。”维拉低喃,下意识反驳。
路问夏却更加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们去戴泽星,寻找可以救你的赛博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