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顶的消息框里出现了三条消息。
是温廷昱发来的语音。
郁沉抬手点开了语音条。
在寂静无人的小路上，青年沙哑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带着点疲惫和困倦，语调轻缓，说出的话却极度温柔。
“小沉，下自习了吗？”
“看到你领锦旗的照片了，很帅。”
“怎么最近没找我聊天了，是学习上有压力了吗？”
郁沉点了下聊天框，出现了键盘，他低着头思考了半天，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他想问问对方在忙些什么，想问问为什么听声音那么疲惫，但最终还是没能打出一个字。
思绪被聊天框上方突然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打断，他看到对方发来了一个问号，紧随着就是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进来。
郁沉犹豫了几秒，抬手理了下头发，又拉了下衣领才点了接听。
屏幕上出现了许久未见的脸，他怔了几秒，才开口喊哥。
对方轻轻应了声，看着屏幕，弯着眉眼轻笑。
“在回家的路上？”
郁沉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调了下手机亮度，看着屏幕里的人。
对方应该是刚忙完工作的，身上还穿着黑色西装，系着工整的条纹领带，头发也是一丝不苟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职场？
郁沉不知道怎么形容，脑子里只有职场精英四个字，他没见到这样装扮的温廷昱，忍不住悄悄截了屏。
“最近学习压力大吗？”
“还好。”郁沉拿着手机继续往前走着。
“还好怎么不跟我说话了？”温廷昱轻挑了下眉，笑道，“有新哥哥了？”
“没有，”郁沉舔了下唇，目光闪躲，“看到…你最近都很忙，就没打扰。”
“再忙我也会抽时间回你消息的。”温廷昱顿了顿，“倒是你，我发的几条消息都没回，是我哪里惹你这小孩不高兴了？”
郁沉有些不满‘小孩’这个称呼，他皱眉轻声反驳：“我只是在忙学习，而且我并没比你小多少。”
温廷昱哦了一声，存了心去逗他，“那…叫你大孩？”
郁沉：……
“好了，不逗你了，我最近接到了之前我们救下的那个小孩家里人打来的电话。”温廷昱将手机架在桌面上，继续道，“他们全家想在这两天登门感谢，我可能回不来，所以他们就说先去你那了。”
郁沉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着，看着对方因为屏幕拉远而拍进来的场景，忍不住问道：“哥是回寝室了吗？”
“嗯，刚回来不久。”温廷昱刚回应完，下一秒一只手就从背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哟，昱哥一回来就打视频啊？还穿这身，啧啧，跟谁视频呢？”
侯江的大脸骤然出现在屏幕里，将温廷昱的脸挡了一大半，郁沉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唇。
“我说是谁呢，小孩你好啊！”侯江抬手打了个招呼，笑得十分张扬。
“你好。”郁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什么小孩？”后来传来了宿舍其他人的声音，“哪来的小孩？你俩都养上小孩了？”
郁沉：……
“行了，都忙自己的吧，作业写完没，明天要交了。”
温廷昱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引起了另一波风浪，也转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哥，我到家了。”郁沉拿着手机走进了院子，开口道。
“好，那你晚上早点休息。”温廷昱拿起手机轻声道。
郁沉隐约听到后面有人用怪腔调学，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别开眼应了一声。
“之后要记得回消息，不然我可去找你们班主任了。”温廷昱似乎心情很好，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还有心情来威胁他。
“好。”郁沉无奈地应了一声，才挂断了电话。
厨房里静姨又在喊他过去吃夜宵，他只来得及看一眼刚截的图片，就囫囵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朝厨房走去。
*
那家人提前给郁沉打了电话，约了周末的时间上门。
本来郁沉是想推掉的，但看到院子里四处跑的小孩，还是应下了。
或许他没什么人脉让孩子们有更好的去处，但万一别人有人脉能帮一下呢？
就算不能，好像也没损失什么。
于是在周六的清晨，在孩子们收拾清爽后，他还特意跟孩子们嘱咐了今天有客人到访，要注意讲礼貌，要叫人，要听话。
孩子们都很乖，听到他交代的都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哥哥！来了三辆黑色的车！”一个小孩在门口喊着。
“嗯，我们出去接一下。”
静姨从客厅出来，跟郁沉一起朝着门口走去。
门口的位置不方便停车，郁沉抬手将院子的大铁门敞开，示意他们先将车子开进来。
这三辆车是什么牌子郁沉不认得，但能看出来应该不便宜。
郁沉跟着静姨一起走过去迎接几个客人。
先下来的是穿着中山装的老爷子，他身边跟着之前的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虽有些胆怯，但还是很乖地跟在老爷子身边叫人。
“阿姨好，哥哥们好！”
“沈女士，冒昧登门感谢，希望不会给你们带来困扰，很感谢你家孩子出手相救，我们全家…”老爷子的声音有些哽咽，“全家已经找了他一个月了，要不是你家孩子，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了…”
静姨眼圈有些泛红，她抬手轻轻摸了下小男孩的头，轻声问道：“孩子，这一个月应该过得很苦吧？”
小男孩眼睛里包着泪，应了一声，带着哭腔讲述了一下经过。
几个大人站在后面悄悄抹泪，每个人都看起来十分憔悴。
老爷子擦了下眼角的泪，转头看着郁沉，开口问道：“这位就是那个勇敢的小伙子吧？”
郁沉点了点头，开口介绍道：“爷爷您好，我叫郁沉。”
“好…好孩子，谢谢你，谢谢。”老爷子十分激动，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过来，“这个你一定要收下，我们也没什么能给你的，只是个小心意，没有设密码。”
没想到老爷子直接送银行卡，郁沉连忙推拒，“爷爷，真不用，我只是刚好碰到了，举手之劳，您收回去吧。”
推拒了几轮，老爷子的这张卡还是没能送出去，但他让司机将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礼物将一小块空地都堆满了。
不仅郁沉，所有小孩都愣住了。
“既然小伙子你不肯收我的心意，这些礼物可不能再拒绝了。”老爷子开口道。
“老先生你说，你登门也带的太多了，我们…”静姨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不多的，要不是有你家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了，这是多少东西都换不来的。”站在一旁红着眼睛女人开口道。
静姨看着那个小男孩，轻轻叹了口气：“唉，这些年的人口拐卖害了多少家庭啊。”
她好似在说小男孩，又好像透过了小男孩看见了还很小的郁沉。
郁沉意识到了她情绪低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们在院子里聊了几句后就一起去了客厅，郁沉带着其他的孩子们一起去给客人们倒茶。
客厅里，他们跟静姨聊的很投机。
郁沉在旁边听了一会，大概就是聊他们这个院子的由来，那几人也顺道问起了孩子们的情况。
老爷子再次将那张被拒绝的卡拿了出来，很是郑重地放在桌上，他提出了想要资助福利院的想法。
他的意思很明确，如果静姨不愿意收钱，他们会定期往福利院运送物资以及学习用品。
“我认识几个朋友想收养孩子，如果您有意向的话，我可以联系他们过来。”女人给静姨递了张名片，很认真地开口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郁沉看了几眼身边有些迷茫的小孩，勾了勾唇，在每个小孩手里的盘子里放了几样小零食，低声叮嘱道：“送过去记得喊人，小盘子要拿稳，别人接了才能松手，听见了吗？”
小孩们很乖地点了点头，拿着盘子去往客厅。
郁沉靠在门框边，看着那几个人笑着跟小孩搭话，心底某处也松了几分。
孩子们如果被收养，肯定能比现在过得好，也算是有好的去向。
挺好的。
“爷爷，你看那个。”
小男孩的声音响起，郁沉也下意识跟着他的声音望去。
客厅里说话的声音小了下来，都在朝着小男孩说的方向看去。
那是客厅里一处绘画角。
里面贴着院里所有小孩的画，每幅画都很有特色。
“那个啊，是我们专设的绘画角，一个月换一次，都是孩子们画完之后贴在上面的。”静姨笑眯眯地解释道。
但老爷子却无比认真地站了起来，朝着绘画角走去。
“我家老爷子很喜欢画画，所以对这些都很有兴趣。”女人笑着开口解释道。
静姨点了点头，抬眼看向郁沉，轻笑道：“也是巧了，我家的这个孩子也是很喜欢画画，每次的画都能在绘画角留很久呢。”
就在此时，老爷子指着其中一幅画出声问道：“这幅夜景图是小郁画的吗？”
郁沉听见在喊自己，就准备过去看看。
有小孩凑过去看了一眼，大声回答：“对，这就是哥哥画的！”
老爷子笑着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看向郁沉，“小郁画这幅画的时候，应该是心里有事吧？”
郁沉笑了笑，没作具体回应。
“老头子我也会点绘画的技术，你感兴趣的话，我能教你。”老爷子并未深究那一个话题，直截了当地问道，“想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