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
好像从以前开始，只要季芜在身边，陈声就睡得很安稳。
不管过了多久都一样。
今天陈声也非常安心地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几乎立刻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一点都没赖床，然后洗漱完给自己套好衣服，就单手拎着书包下楼了，直到看到仍坐在餐桌旁的季芜才松了口气。
转而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季芜听到声响，转头看过去，见陈声目不斜视地盯着桌上的三明治走过来，像是“垂涎已久”，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神了。
不过似乎还尚存一点理智，抽空跟季芜说了声早安。
“……”
季芜禁不住沉默了一会儿，心想难道是这段日子她都没给过他好吃的？
还是他本来的取向不是牛奶油条，而是一块三明治？
陈声在季芜对面坐下，正襟危坐得像是马上要举行什么重大的仪式，双手拿起三明治，然后低头咬了一口。
季芜把豆浆推过去他手边，没忍住问:“你这是昨晚后半夜又失眠了还是做噩梦了？”
这个点起来。
季芜升入高中后上学时间要比他早二十分钟，之前陈声倒是每次都硬生生从床上爬起来跟她一起走，但后来其实已经挺长一段时间没有了。
所以季芜今早看到他还挺惊讶的。
陈声愣了下，摇头。
“噢。”
季芜刚灌了一口豆浆，又听陈声补充了一句:“我昨晚睡得特别好。”
季芜一抬眼，瞥见陈声藏在三明治后面看过来的明亮眼睛，以及，睫毛下扑闪着的欲言又止。
她眯了眯眼睛，忽而笑着开口:“那你要怎么感谢我？”
陈声刚咬了一口三明治呆住:“啊？”
季芜复又垂下眼，把包装袋随手拋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随即起身把杯子拿进厨房，轻声落下一句:
“下课陪我去书店。”
陈声正好咬到三明治里夹着的蓝莓干，甜味从口中漾开，意外的没有酸味。
可能今天蓝莓干也心情好吧。
……
高三学习任务繁重了起来，所以平常季芜中午就没去书店了，而是留在教室里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今天中午月龄姐说找她有事，她便跟陈巧祯说了声后出去了一趟。
到书店的时候，月龄姐正坐在院子里的圆桌旁，摆了两幅碗筷，一看见她，立刻招呼过来。
季芜笑着坐下，扫了眼桌上丰盛的菜品:“怎么了？您有什么喜事啊？”
“多亏了你。”吴月龄从口袋里抽出一个红包，递给季芜，话里话外都含着笑意:“学生是越来越多了，名号也打出去了，我打算再在二中旁边开一家分店，再招些人——这个呢，就是给你的奖金，以后还有分红呢。”
季芜没跟她客气，收了起来:“我现在还是股东了呢？”
“可不。”吴月龄眉梢一扬:“你可是技术入股，提供智慧的懂不懂？”
季芜拍了拍手里的红包:“那怎么……红包非得现在给我啊？”
“我可等不到晚上。”吴月龄语调颇高，随即伸出一根手指往旁边一指，说:“你去那儿午睡，然后我再骑个小电动送你到校门口，行不？”
季芜弯了弯眼睛:“没几步路，还劳您大驾吗。”
吴月龄和季芜聊了会话，吃完午饭后季芜靠墙站了一会儿，就进房间睡觉了，是比直接在课桌上睡舒服多了，一觉直接到了闹钟响。
她闭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抬手用力搓了搓脸，原地缓了三秒后睁开眼睛站起来，走到院子里接了捧凉水往脸上打。
吴月龄坐在旁边的摇椅上，偏头看到季芜擦干了脸上的水后又往自己脸上拍巴掌的样子，忍不住啧啧两声，说:“你昨晚做贼去了？困成这样。”
经过了物理攻击的脸终于清醒了点，季芜抓起书包慢悠悠背起来，说:“我是做好人好事去了。”
吴月龄一拢头发，抓起旁边的钥匙就起身推着季芜一道往外走，随口应:“什么好事啊？见义勇为了？”
“大差不差吧。”季芜瞥她一眼:“你真要送我啊？”
“说好送你的。”
两人刚迈过台阶，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人。
梁彻正好抬眼看过来，嘴角处贴着个创口贴，手上的淤青还是很明显，整个人特像套着纯良校服皮的小混混。
今天上午没看见他上课，现在这会倒是突然出现在这儿了。
季芜顿住，心想他总不能是快上课的时间特意来书店买本书？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想着，梁彻就先开口了:“我来找你。”
吴月龄偏头看了眼季芜，随即哟了一声，把手机的钥匙丢进口袋里，笑着说:“那挺好都不用我送了。”
随即催促道:“快走吧！”
季芜:“……”
快到上课时间了，她也没说什么，干脆抬脚往前走，步伐很快。
梁彻跟了上来，也不说话，就跟着。
季芜直到走进了学校，才开口:“你这是特意来找我感谢？”
梁彻“嗯”了一声。
“那你还挺矜持的。”季芜抬脚迈上台阶，语气单调，没有一点起伏:“从昨晚到现在，还等我问了才说。”
梁彻:“……”
过了一会儿，他声音十分生涩地开口道:“谢谢。”
看着十分不习惯与人道谢。
季芜很轻地弯了下唇。
梁彻偏头看她，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这会声音不干巴巴的了:“真的谢谢你。”
“听到了。”
季芜加快往前走了几步，推开教室门径直走了进去，上课铃也恰好踩着脚步响了起来。
梁彻在身后，一抬手，挡住了没有特意停留即将要关上的门，看了眼季芜的背影，随即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坐下，陈巧祯就凑过来:“我的天……你怎么是和梁彻一起来的？——诶他这脸上怎么还挂彩了？”
“外面碰上的。”季芜忽视了后半句话，打开水瓶盖子喝了口水。
刚刚走得有点快了。
陈巧祯一脸不相信。
但老师刚好来了，也没再说话。
只是一到下课就追问季芜，季芜昨晚没休息好，脑子从早上开始就是一团雾气，这会听见有人叨叨叨地在旁边说话，就好像雾气中突然挤进几串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电线。
吱呀乱串成一团乱，还发出了一阵警报声。
季芜闭了闭眼睛，直接拿手捂住了陈巧祯的嘴，无奈道:“别吵了啊小祯，让我安静会儿。”
“警报声”好不容易停了，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和一个挺新的杯子，里面飘着几颗红枣和沉底的枸杞，水上冒着一层热气。
“苹果红枣枸杞水。”
季芜一抬头，看见好好立在她面前的梁彻，手还搭在杯子上，见她看过来，又补了一句:“治头晕。”
被他一说，季芜更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头痛欲裂了，甚至没来得及说声谢谢，或是询问一下哪儿来的，就拿起来先仰头灌了一大口。
暖流顺着喉咙进入到了胃里，季芜低头缓了一会儿，终于觉得自己清醒了点，脑子也开始思考起来自己怎么昨天熬了个夜今儿就成这样了……也不是头一次熬夜啊。
季芜抬起头，扯了下苍白的唇:“谢谢。”
梁彻点了下头，转身回了位置。
季芜一偏头，这会才看到旁边被关了静音的陈巧祯，全身突然成了个逼真的雕塑，只有眼珠子滑动了一下。
季芜招了下手:“说话吧。”
陈巧祯张了张嘴，隔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感冒了吗？生病了吗？怎么头晕了？要不要请假我陪你去医务室看一下啊先？”
季芜被这一段话砸得又拿起苹果水猛灌了一口，才说:“没事，可能中午睡太沉了没缓过来。”
“噢。那你多喝一点——真不用去趟医务室？”
“不用，也快上课了。”
“行吧。”陈巧祯点点头，又话锋一转问:“不过等你头不晕了必须得告诉我你和梁彻是什么关系啊，看着就不太对劲呢。”
季芜:“……”
第二节课结束之后，原本第三节是物理课，但物理老师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一时间也没找到可以替班的人，便改成了自习。
一听到这消息，全班都沸腾了，一群人快要把教室顶给掀开时，老刘突然从后门悄咪溜了进来，把那几个“为首”全赶出去外面罚站了。
他们站了一节课，季芜就睡了一节课，老刘倒是眼瞅着了，但鉴于她成绩从没下来过就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于是季芜又睡了个安稳觉。
醒来的时候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她拍了拍脸，觉得自己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还头晕吗？”陈巧祯问。
“不会了。”季芜冲陈巧祯弯了弯唇，让她放心，随即看她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提醒道:“快下课了。”
陈巧祯点点头:“嗯，怎么了？”
“我记得某人早上好像和我说，一下课就要踩点冲出去，否则就赶不上回佳州的火车了。”
陈巧祯一拍脑门，立刻回想起来，着急忙慌地开始收拾东西。
昨晚她爸妈刚跟她说今天回佳州一趟，车子送去保修了，火车票又没剩几张，只有六点半的车次。这不……还好她话多，早上跟季芜提了一嘴，不然她可就完了。
下课铃一响，季芜就看见陈巧祯拉开椅子嗖的一下从后门跑了出去，跑得太急，桌上的书都被她碰到了地上。
季芜笑笑，弯腰把书捡起来，然后才开始慢悠悠地收拾作业装进书包里。
除了几位习惯留下来自习的同学，教室里很快就走空了，季芜起身背起书包一转头，发现梁彻还站在后门，倚着门框，见她看过去便直直地望了过来。
稀奇。
季芜一顿，忽然想起来他确实好像还有个杯子在她这儿，她便拿起桌上的杯子朝后门走过去:“下午谢谢你。杯子我现在去洗了还……算了我还是给你买个新的吧，明天再给你。”
话到嘴边临时拐了个弯，她忽然想起来把自己用过的杯子还给人家不太好。
梁彻挑了下眉:“不用，洗了直接还我就行，本来也是下午刚买的。”
“我还是给你买个新的吧。”季芜没答应，把杯子先放到了自己书包的侧边，想了想又问:“你这是在哪儿买的？需要我给你买个一样的吗？”
梁彻没有再来回争执，扯唇一笑:“就学校对面，我不介意是不是一样。”
季芜点点头，抬脚往外走:“明天给你。”
教学楼都变空了，季芜很快绕过转角下楼梯，身后的脚步声便慢腾腾地响起来，没一会便不远不近地走在了她旁边。
季芜压根没偏头，随口问:“你今天是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没有。”梁彻简短道。
“那你……”
“送你回家。”
季芜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没事送她回家干嘛？
梁彻也停下来，顿了顿，主动解释道:“昨晚那群人虽然现在是在局里被拘留了，但保不准还有什么兄弟之类的，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季芜心想，就算有兄弟，那些兄弟又没见过她长什么样。
况且现在这个点，也不会不安全。昨天那条路她也不会再走了。
昨天要不是为了赶个近路早点回家，她也不至于碰上那档子事儿。
看来下次还得老老实实走大路。
季芜继续往下走，说:“我平常回家也不走那条路，很安全，你不用因为昨天我报了警就这样……而且你本来应该回家好好休息。”
“你昨天算是救了我一命不是吗？”
“……你有点言重了。正常人看到都会拨个报警电话的。”
季芜是真不觉得昨天的事情有什么，本来一开始她还想一走了之的，后面只是害怕事情扩大才报警的，对于他身上的伤也没问过什么……
她其实本来就是一个冷眼旁观的人，只是恰巧而已。
梁彻发现季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