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晨偷偷观察沈怀远,发现他的生活其实挺无趣的,和想象中夜夜笙歌的富二代不同,沈怀远不太喜欢应酬,很多时候,他有点被迫营业的感觉。
“来来来,让我们一起敬沈总一杯!”坐主桌的男人是公司马上要合作的新客户,姓刘,是四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长的就特别“成功人士。”
要说什么叫长的特别“成功人士”呢,就是……就是一眼看上去特别油光水滑……
湖边的高档私人会所,餐桌很大,被装饰成江湖河海的样子,还有假山竹林,配着袅袅升烟的干冰。饭菜不见得有多美味,但是食材非常名贵,鲍鱼海参不过是最家常的,摆盘非常精致,一个点心都恨不得当场开出十八样花来。
刘总伸手拍了拍身边高挑女人的肩膀,女人心领神会,笑的春光满面,端起酒杯,踩着高跟鞋走到沈怀远面前,声音又娇又媚:“沈总,以后要多多关照啦。”
很高诶!夏以晨暗暗感慨,这姑娘起码一七五吧,漂亮又温柔,好像还是对方公司的总监。
沈怀远笑的随和,桌子底下偷偷踢她示意夏以晨起身,沈怀远不疾不徐的回:“我们不懂的地方还很多,到时候还需要向您学习经验。”
这种场合下夏以晨想装死也不行,只能硬着头皮起来,露出甜甜的笑容:“大家共同进步,共同发展!”
女人妩媚的大眼睛不留痕迹的扫了她一遍,和刘总对视一眼,退了回去,轻轻笑道:“好漂亮的小妹妹呀。”
虽然是客套话,可是被大美女夸漂亮诶!夏以晨忍不住滋个大牙乐开花。
红酒杯轻轻一碰,合作大致就敲定好了。沈怀远其实下午已经喝过一轮了,夏以晨看他脸色苍白,心想他要喝挂了咋办?赶紧给他舀了碗汤,“你先喝两口垫吧垫吧。”
刘总笑的很暧昧:“沈总,你这个新员工还蛮体贴的。”
……三条黑线……夏以晨知道对方误会了,但是沈怀远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的的点头:“她呀,就这点好!”
“哈哈哈……”
夏以晨内心窘迫,静静的听着饭桌上的各位老板们吹牛,从漂亮国总统大选到宇宙的大爆炸,从股市行情到科研暗物质,诸位大神讲的涶沬横飞,分析的头头是道。
话说当成睡前故事来听,还是的挺有趣的。她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沈怀远用眼角余光瞥她,一边交谈一边状似无意的给她夹菜:吃吧,大馋丫头,装的这么矜持。
夏以晨吸了吸口水:多谢多谢!
……
黑色的迈巴赫隐匿在城市闪烁的霓虹中,沈怀远靠在羊皮座位上闭目养神:“明天上午休息,下午再来吧。”
夏以晨震惊的打哈欠打一半来精神了:“老板,你被夺舍了?”不敢置信啊,按照以往常态,哪怕是前一天工作到凌晨两三点,沈怀远第二天还是会早早的就爬起来去公司上班。他自己都不休息,身边的人就更不可能有休息的机会了!
沈怀远掀开眼皮:“那你明天也可以照常上班。”
夏以晨赶紧叫停,“别呀,我就是好奇。”她想到沈怀远最近种种不合理的表现,“你最近好像,变的……”多了点人味,以前完全就是个机器人啊!不带任何感情,无情的压榨别人,也压榨自己。不过这话她还是没敢说出口。
沈怀远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人嘛,就活这一辈子,我最近其实在思考……思考人生的价值和意义。”
好沉重的话题……夏以晨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你说,人活着,是为什么?”沈怀远问她。
蝼蚁的人生,有什么价值呢?夏以晨想不出,“又死不掉,就活着呗,硬活着。”不过想想,蚂蚁也可以扳倒大象啊,食物链是个闭环!
“那你呢?你觉得呢?”她问,要说沈怀远可是上市公司的高管,未来的继承人,衣食无忧,很符合成为哲学家的条件,问出这种哲学问题好像又不奇怪了,“你好像最近情绪不太对。”
准确的说,是在船上情绪就不太对。但是面临生死问题的时候,谁的情绪能一直保持平静呢?
沈怀远沉默一会:“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以前总觉得,人生就是不停的掠夺,不管是家族内部的资源,还是公司外部的生意,他要不断的去争取,像猛兽一样……
夏以晨恍然大悟:“懂了,死过一回大彻大悟了?”
沈怀远苦笑:“也没到大彻大悟,说的我要去做和尚似的。”
做和尚?你做梦呢,现在的寺庙可不好进呢,七点五小时工作制,双休,包吃包住,按时发工资,这么稳定的神仙工作不考试是进不去的。话说她以前也考虑过当尼姑,可惜尼姑学历要求也不低,还要考试……诶,现在是稳定点的单位竞争太激烈了!
夏以晨拍拍他的肩膀,严肃的说道:“很好,你这状态,请你保持住!我替公司全体员工谢谢你。”他是机器人嘛,钢铁之躯,用久了产生金属疲劳其实也很正常吧?
沈怀远睨她:“你说的我很像暴君你知道吗?”
你就是啊!夏以晨暗暗吐槽,皮笑肉不笑:“您不是您不是,谁不知道您是本市知名慈善家?”
沈怀远这才满意,谦虚的说道:“嗯,回馈社会而已,说不上慈善家啦。”
??
无论多大年龄的领导,总归还是喜欢听下属拍马屁。啧啧,白瞎了这么清爽的一张脸!
周六,几人约好了一起去医院调查,夏以晨是最后一个到的。
李雪大老远就在医院门口朝她挥手:“这边,这边!”
小仙女一如既往的美丽,同来的还有李雪的妈妈,一位四十多岁的漂亮姐姐,亲切的拉过她的手,“你就是晨晨吧,好有气质的大美人,我家小雪都和我说了,真是多谢你肯照顾她。”
夏以晨被夸的都不好意思了:“相互照顾啦。”她好奇于李妈妈居然就这么相信了李雪说的话:“阿姨,这么离奇的事情,你就这么相信了?”
李妈妈坚定的点头,“我女儿是不会对我说谎的。”她侧头看着李雪,眼睛里算是爱意,语气温柔的都可以滴出水来,“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夏以晨内心翻涌起一股莫名的震撼,心想难怪刚认识李雪的时候她一天三遍把“妈”挂在嘴边,这么坚定爱着女儿的妈……
李雪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妈妈,我们别讨论这些了,办正事要紧呀!”
路池的穿着一如既往的高调,身上的潮牌是各大买手店的断货王,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名牌包,看起来特别青春男大,脚上那双奇奇怪怪的运动鞋好像前一段时间还因为被炒的太高而上了新闻。
他懒洋洋的从树底下走出来,取下炫酷的墨镜,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慢?”
夏以晨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怎么知道周六还有这么多人要上班。”
这一天天的,还不是最近双休的工作越来越少了,要不是大小周要不是单休,公交车上人挤人,大马路上车挤车。她耸耸肩膀,“大概双休犯法。”
沈怀远和顾临川交换手里的资料,两人这次来之前做了充分的调查,已经把医院里里外外全都摸透了。
第三人民医院不算是全市最好的医院,但是离那天出车祸的地点很近。因为前不久在新区新修了很气派的分院,引进了很多高学历的医生,所有这边的人患者和以前比起来算少了。
整个医院不算特别大,从门诊过安检,里面设施装修其实挺老旧的了,墙皮都有脱落的痕迹,墙面斑驳处贴着“小心地滑”“静止喧哗”的标识已经卷边。
阳光投过门诊大厅的玻璃斜切进来,蓝色的LED屏上电子号牌不断跳动,一排崭新的电子挂号机前挤着不少神情焦灼的人,每台机器前都有引导员在耐心的解答各种疑问,一位穿灰布胶鞋的中年人在引导员的指导下,用布满伤口的手指点触屏幕,挂号单很快从出口吐出来,还把他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嘴里一直道谢:“真是麻烦你了!”
候诊区的金属椅子上被挂的一塌糊涂,椅背不知道被那个调皮鬼用涂改液歪歪扭扭的写上“到此一游”的小字。正对着的护士站光可鉴人,两位小姐姐忙的脚不沾地,看起来很辛苦。
大厅左侧是药房,自动发药机的机械臂一直不停的在工作着。右侧穿过人工缴费区可以过急诊,急诊通道的绿色底漆已经褪色成灰绿色。墙上的急救流程图已经泛黄,夏以晨仔细看了眼时间,好像还是十年年的版本。
空气中倒是没有想象中的消毒水味,推车轱辘碾过过防滑地胶的闷响由远及近,几位护士推着周转床疾步而过,白色的床单下露出裹着纱布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