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有点血腥，人被子弹击中后，并不像影视剧里那样只穿过一个血孔，子弹在高速旋转的过程中会搅碎路途上一切阻碍物。血肉炸开了一片，零零碎碎散落在地面。

但兰因不在乎，他戴上了一副橡胶手套，拖着那两具碎成块的尸体往窗台旁边走。

兰因轻轻松松把尸体拖到了窗台，外面就是淅淅沥沥的黑雨，只要抬手就能扔出去，一了百了。但他偏偏却在这时候停下了，回过头问俭舟：“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的语气像是在问俭舟要不要去喝一杯咖啡。

兰因似乎是在等俭舟施号发令，但这根本就没给俭舟任何的选择余地，他说：“扔了吧。”

也许是异能者身体素质全面提升的缘故，这位常年坐办公室的教授单手——不，他扯着无头尸体的衣领，把它悬空扔了出去，全程连风衣角都没沾到。然后他又如法炮制，顺便把那双橡胶手套也一起扔了出去。

兰因温和的解释：“如果把他们留在这，那些外来者发现之后，我们的计划就败露了。”

他说的对。

剩下的五分钟之内，俭舟和他一起把地面打扫干净。这气氛有点诡异，俭舟觉得旁边这位——比起数学系教授，更有点像冷血无情的连环杀手，而他是这位杀手的助手。

所幸这只是错觉，在打扫干净后，兰因又变回了之前那样，在队伍中很少出头。要么是在安慰幸存者，要么是在帮忙煮泡面，或者哄小孩，脸上总是挂着柔和的笑容，没人会讨厌他，也没人会反感他。

俭舟突然觉得他有点像家里那些小水母，大多数时候美丽无害，和背景色融为一体，然后时不时伸出触须扎他一下。

现在那只人形水母又收起了触须，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俭舟，我们现在去哪？”

俭舟：“往前走。”

鉴于空间混乱的特性，往哪走都一个样，他们继续往前找人。虽然他们什么都没找到，但幸存者的情绪明显上升了不少。赵诺言虽然还是不说话，但她不再紧绷着身体。那个小年轻异常亢奋，叽叽喳喳：“哈哈，我就知道，做多了坏事要遭报应的吧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小年轻突然崴了下脚，但是地面是平的。所有人都看到，楼道正在像海浪一样起伏——

“空间变换又要开始了！快过来，别走散！”

俭舟把小鸡崽子收拢到一起，空间变换大概要持续十几秒。他看着旁边的门牌号，那些门歪歪扭扭，有些占据了几十米的宽度，而有些只有一米，他们一行人正好处在两扇居民门的中间。被分割成了两半。

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强行把另一半的人往这边扯，同时喊：

“往后退，我们站在同一块区域内——”那些人没理解他的意思，俭舟又说，“都站在3571区域，挤在一块。”

3571的空间很小，他们七个人只能像小仓鼠一样缩成一团。每一次空间变换的经历都差不多，在一阵头晕目眩后，他们整整齐齐被传送到了三楼。

还好，人没有少。

还没等俭舟松一口气，就听见两个声音从墙后响起——

“那姓王的就是个疯子，真疯子！老蔡为什么要跟着这种人干？”

男人的言语中尽是恐惧：“你没看见他是怎么对那些人的？只要他想，他随时都会杀了我们！”

“你就这点胆量？”女人不屑道，“见到一个B级就吓破了胆？那小子也就那样，只是等级高罢了。再说了，你不会真以为老蔡愿意对着一个毛头小子卑躬屈膝吧？”

这个声音俭舟听过——是老蔡的那两个手下，唐珂特地提醒他们要注意的，刀疤和毒蛇！

还好居民楼歪歪扭扭，楼道也歪歪扭扭，幸存者们和这两人隔了一层墙——但也不是很好，只要他们转过身，往这边走两步，就能看到俭舟他们！

那几个幸存者明显认出了这些声音是谁，那个背着尸体的男人在打颤，几个孩子也在发抖，但谁都没有出声。

他们都知道，要是在这个时候发出动静——

就全完了！

俭舟瞥向后面紧闭的房间，又转过身和兰因对视。

兰因理解他的意思，从口袋里抽出纸笔，无声的计算着传送公式。

只能先找到一个安全的房间，把幸存者安置其中。但是这么多人，不可能手拉手郊游般的走过去，拉开门，再咔哒一声关上门。除非那边两个人聋了，否则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

他们只能选择——传送，直接传到安全的空房间里。

【兰因：我能把他们传送过去，但是……】

他们不清楚哪个房间才是安全的。

如果现在不传送，他们可能会被发现，然后和两个C级异能者打。也许能打过，但是不一定能护住这些幸存者。而且——

俭舟已经“重伤”，不该出现在他们眼前。

如果现在传送，他们很可能会传送进有怪物的房间，然后同时打四五个约等于C级异能者的千层。虽然俭舟有点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怪物，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它们。

而且，这动静不小，一定会把这两个人引过来。

所以——

他们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俭舟先出去探路，他脚步轻，先出去找安全房间。

毒蛇和刀疤两人没发现这边的动静，他们也没走远，在原地绕圈。

听到毒蛇这么说，刀疤来劲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怎么，老蔡真想把那个姓王的干掉？”

“不然你以为老蔡为什么要听那白毛小子的？”毒蛇不屑的笑笑，“要不是那白毛小子拿出了不少好处，以他那个抠门劲，会给那边的居民楼那么多食物？”

“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白的透明发亮，眼睛也怪，看着根本不像是正常人。”

刀疤是个外强中干的胆小鬼，和他的体型完全不符，在末日后，只敢对普通人横，对那些不知深浅的，不敢打探：“我从他旁边走过，压根没听见他的呼吸……他真的是……是人？”

“管他是不是，反正老蔡也不打算留他活口，”毒蛇不屑一顾，自从灾难爆发，秩序崩塌以来，不少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毒蛇手上。她也因此心高气傲，“等他把那些人都献祭了，自然也就没他的事了。”

“反正在这黑雨中，所有人都一个样，找个好机会把他扔进去就是了。”

他们在那聊着天，俭舟悄悄的溜到后面，一扇扇门听过去，找没有怪物的安全点。

这行为很大胆，只要这两人一回头，就能看见俭舟。

但是富贵险中求，他们在那里等死，迟早会被发现。

“所有人都一个样？”刀疤的声音愈发恐惧，“你不知道，我听他们说，说……”

毒蛇不耐烦道：“说什么？”

“那些人说，那个姓王的疯子就是从这黑雨中走过来的！”刀疤深吸一口气，“他淋着雨，完好无损的到了这！黑雨对他根本没用！”

正在找门的俭舟动作一顿，他望向那边的刀疤。

毒蛇也愣了：“什……什么？怎么可能？”

她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那些人大概就是吓破了胆，在那瞎传。你忘了，这王老板手上有传送装置，分了一个给了我们，让我们安在这里，日后方便他过来。他放着传送装置不走，非要走黑雨里面过来——他有病吗？”

此话一出，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毒蛇想起了之前的经历，她阴着脸自言自语：“……不好说。”

“哼，怕他干什么，老蔡自会解决他。”毒蛇有些烦躁，“不过话说回来，老蔡他们到底在哪？转个身就彻底和他们分开了——这该死的地方，那死丫头把肉虫消了，我们算是彻底迷路了，怎么走也走不回去！”

她转了一圈，看向身后——几秒后又转回来：“这路到底在哪？”

作战服有个好处，就是能完美融入地形。更好的是，老式居民楼，大家都喜欢把东西扔在外边。俭舟半蹲在一个废弃衣柜后面，屏气凝神。

他突然感觉身边有个什么东西晃了下——旁边那个柜子好像眨了下眼。

【楚暮：是我。】

她隐隐约约出现一点轮廓，然后又收了回去。

【楚暮：我刚刚被传过来……你在找安全门？】

俭舟点头，示意她看向那边一堆蹲着的萝卜——幸存者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楚暮：别找了，这一块根本就没有安全点。门里全是怪物，保底五只。】

相当于五个C级异能者。

【俭舟：……】

与其开门，倒不如打那边两个C级异能者的主意。

【俭舟：刀疤和毒蛇，你打得过他们吗？】

楚暮摇头。

【楚暮：不行，算上你也不行——如果是尹冬潭在这，胜算很大，他可以先发制人，干掉毒蛇，之后剩下的就轻松了。】

【楚暮：但是现在，我杀不了她，她手上有瓶药剂，能让周围十米内的所有生物显现。我试过好几回，标记叠了几层后，她就发现了我，我只能撤退。】

【楚暮：毒蛇能悄无声息的散播毒药，腐蚀周围的一切，战斗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更何况……】

还有那些幸存者，他们对毒药的抵抗性只会更差。

【俭舟：……】

【俭舟：我有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