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文敏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视线落在石桌上的香炉上。在这两尊雕像前面，有一张石桌，它的下面有一个旧朴朴的蒲团，上边则摆放着一个香炉，里边还插着几根燃尽的香烛。

文敏的指尖轻轻拂过石桌边缘，积灰簌簌而落。香炉锈蚀的纹路间残留着暗红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渍。她拈起一撮香灰搓了搓，低声道：“灰烬尚带潮气，不出半日。”

陆雪琪的天琊剑光扫过香烛包裹的油纸——边角褶皱处分明有指印凹陷，与四周积尘形成鲜明对比。她目光微沉：“魔教之人？”

文敏轻轻点头，染血的袖口擦过桌沿：“嗯。”

两人无声对视一眼，均看懂了彼此眼中的猜测。接着她们把目光落在了这里唯一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幽暗通道。

穿过狭长隧道，寒气骤然刺骨。文敏踉跄半步，被陆雪琪稳稳托住腰身。幽蓝剑光照亮洞窟的刹那，十个血淋淋的大字如利刃破空斩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文敏喉间涌上腥甜，恍惚见那笔画化作锁链，要将魂魄拽入碑中。陆雪琪的掌心贴上她后心，清冽灵力如寒泉灌入经脉：“闭目！”文敏却倔强地睁着眼，直到血色字迹在视野中扭曲成旋涡。她反手攥住陆雪琪衣袖，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腕骨：“这碑文……”

陆雪琪的睫毛仿佛凝了霜。碑文每一笔都似裹着万钧雷霆，震得灵台嗡鸣。文敏的冷汗浸透她掌心，她心中只余对身旁那人的担忧，“莫看，你此刻受不得。”

文敏倚在陆雪琪肩头喘息，看着天琊剑光在石壁上折射出七彩幻影。再缓了一会儿，二人绕过了巨碑，来到它的背面……

钟乳石垂如利齿，石林如迷宫张开獠牙。磷光在石笋间流转，最终在骷髅眼窝中明灭。文敏的体温透过相扣的十指传来，陆雪琪忽然想起七脉会武那日——师姐的手也这般凉，却稳稳接住她脱力坠落的剑，和昏倒的她。

此刻，她们来到了洞底。这是一面光滑的石壁，石壁两侧各有一条隧道，通往不知名处，但在这石壁之下，却是一块青石平台，上面竞有一具骷髅，成端坐形状，安静地坐在那里。而就在这具枯骨的不远处，躺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陆雪琪咋一看到张小凡时本是以为他已糟了那绿衣少女的毒手。但随即，她注意到了张小凡嘴边地上的食物碎屑——像是被喂人时掉落的。于是便生生止住了上前的动作。

文敏定定看了会躺在地上的碧瑶和张小凡，两人在磷火微光下面色青白如纸，胸口起伏几不可见。她喘了几口气，喉间铁锈味更浓，余光瞥见碧瑶手边的鹿皮水袋歪斜着淌出半洼水，在青石上蜿蜒，似是细小的溪流。

"咳......"文敏刚想开口，喉头便泛起痒意。陆雪琪的指尖已抵上她脉门，天琊剑光映得那截手腕白的近乎透明："真气逆行，不可妄动。"

文敏虚虚拢住她欲抽离的手，引着往腰间探去。染血的衣带下，油纸包裹的凸起硌在两人掌心。陆雪琪怔了怔，忽见师姐苍白的唇角翘起月牙般的弧度："桂花牛轧糖，淬了晨露的。"

石壁渗出的寒气凝在睫毛上，陆雪琪望着她解开油纸时颤抖的指尖，仿佛又回到小竹峰的梅雨季。那年她刚学会御剑便冒雨练习，高烧三日不退，昏沉中总有一双手将糖块抵在舌尖。清甜化开时，连喉间的苦药汁都成了回甘。

"......可惜受潮化了些，也不知还好不好吃，张嘴。"文敏捏着糖块的指节泛青，将东西递到了陆雪琪面前。这原是哄孩子的语气，此刻裹着气音竟像叹息。

天琊剑陆雪琪握在身侧，她含住糖块时舌尖不小心扫过对方指尖，文敏触电般蜷起手指，油皮纸在寂静中发出刺啦轻响。

"那年我埋在雪里的青梅酒......"文敏忽然开口，喉结随着吞咽轻颤，"等出去，该启封了。" 这果酒是她自那夜花海后一时兴起学着酿的，在树下埋酒时恰好被陆雪琪碰见了。

磷火在骷髅肋骨间游走，映出石壁上斑驳的刻痕。陆雪琪凝视她唇角沾的糖渍，伸手欲拭，动作却最终还是落在了半空。

……

文敏倚在潮湿的石壁上，看着天琊剑光在骷髅指节折射出幽蓝的冷芒。陆雪琪突然扣住她手腕，剑锋微侧挡住洞口渗来的磷火——碧瑶翻身的衣袂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那抹水绿身影甫一坐起，腰间的铃铛便急颤着叮铃作响。陆雪琪瞥见碧瑶绷紧的肩胛在察看过张小凡后骤然松弛，她指尖悬在张小凡鼻息上半寸，终是虚虚拂过他散乱的额发。

"呵。"文敏以气音轻笑，唇角的血沫在天琊幽光里泛着珊瑚色——她看着碧瑶屈起膝盖抱臂而坐，而后听见了碧瑶那句含嗔带恼的"死猪"，声音裹着石壁回响，竟在森冷地穴里酿出几分鲜活。

只是下一瞬，碧瑶就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张小凡虽然还在酣睡，但脸色却是潮红，十分异常。她连忙把手伸过去查看，一触之下，竟是火热烫手，登时吓了一跳，没想到张小凡竟是迟不病、早不病，在这个关头发起高烧来了。一般来说，修真道中的人士，身体自然强健，寻常时百病不生，但张小凡几日来连受重创，心力交瘁不说，身子也受损极大，最后在这滴血洞中又不顾身体拼命搜索出路，体力透支，这昏迷过去之后，竟是发起高烧来了。

“他怎么了？”文敏突然出声问道。

“发高热了。”碧瑶瞥了眼一旁站着的两人，开口回到。似乎并不意外两人会跟进来。碧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瞬，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你们......可有退热的丹药？" 文敏轻轻摇头，陆雪琪则沉默地握紧了天琊。 碧瑶贝齿轻咬朱唇，眼中刚升起的一丝希冀又黯淡下去。她早该想到的——先前能掏出那瓶止血药已是万幸，在这绝境之中，哪还能奢望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