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最后一天的月光像块融化的奶糖，黏糊糊地粘在柳絮的床架上。她仰面躺着，腕间的小狮子手链硌得发疼，金属在黑暗里泛着幽蓝的光。

"你们看见第三排那个穿耐克球鞋的男生没？"对床的周小雨突然翻身，铁架床发出吱呀一声响，"听说他中考数学压轴题用了两种解法......"

柳絮的指尖正描摹着小狮子卷曲的鬃毛，闻言睫毛颤了颤。潮湿的夏风掀开窗帘，挟着楼下玉兰花的香气扑在她军训服的领口，汗湿的布料下心跳突然快了两拍。

"你说魏若？"上铺传来向宁清亮的声音，柳絮感觉床架轻轻晃动，有细小的灰尘落在她鼻尖，"他初三就拿了CMO金牌，集训时把组委会准备的咖啡机修好了——因为嫌速溶咖啡难喝。"

寝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柳絮摸到枕边的素描本，封皮被夜露浸得发潮。她想起白天站军姿时，前排男生后颈滚落的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可是......"下铺的林晓薇欲言又止，"我表姐和他同班，说他抽屉里总备着创可贴和草莓软糖......"少女们的窃笑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柳絮的铅笔尖在素描纸上戳出个小洞。

向宁忽然探下头来，薄荷味的发梢扫过柳絮的额头，"都是胡说的。"她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那些女生故意摔在他自行车前，创可贴是给蹭破膝盖的笨蛋准备的。"

走廊传来教官查房的脚步声，柳絮慌忙把素描本塞进枕头。手电筒光束扫过她手腕时，小狮子手链闪过一道诡谲的光，像极了翁衍那天看着她笑的眼神，江边明明灭灭的渔火。

"那他到底有没有......"周小雨压低声音，"听说暑假有人看见他在电玩城......"

柳絮的指甲掐进掌心。远处操场传来夜训的口号声，混着向宁带着笑意的解释："他只是在帮堂弟抓娃娃啦......"月光突然变得刺眼，她翻身把脸埋进晒硬的被单，鼻尖蹭到一道干涸的汗渍。

走廊尽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少女们惊叫着挤到窗边。柳絮摸到军训服口袋里的薄荷糖，锡纸剥开的瞬间，记忆如暴雨倾盆——翁衍把糖纸折成小船，载着偷摘的栀子花漂向江心。糖块在舌尖化开的凉，此刻却灼得喉头发痛。

"是魏若！"林晓薇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他和教官在捡实验楼的碎玻璃......"

柳絮蜷缩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铅笔在素描本上无意识地游走。当少女们讨论着魏若挽起袖管的小臂线条时，她的笔尖正勾勒出一只断线的风筝，飘飘摇摇坠向画纸边缘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