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说尤菲是一个普通的好学生呢。”

云雪阳登陆上楚明远企鹅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私信。

尤菲只发了一条，但是云雪阳就从中看出来了尤菲对楚明远的感情不一般。

“这样啊，那我现在改口来得及吗？我不夸她好看了。”楚明远有意逗她。

这画面很温柔，云雪阳却嗅到了奇怪的气息。

“楚明远，你说的应该不是尤菲吧？有其他女生喜欢你？”

“是谁？”云雪阳逼问。

楚明远：“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企鹅的聊天记录你都能看见。云州一中没有人能联系得上我，除了你。”

云雪阳咬文嚼字：“漂亮的普通学妹——怎么看都不像是形容尤菲的。”

楚明远耐心地安抚：“对不起，我不该说这种话干扰你心绪。马上高考了，别吃醋了。”

云雪阳并没有吃醋，她只是觉得有一点微妙的不对劲。

四坊八巷的灯光在夜晚闪烁，街上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她再逼问下去委实煞风景。

于是，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走向了餐厅，她粉饰太平的笑容不似作假，但是谁知道到底藏了几分真心呢。

楚明远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陈满意的留言，他一字不漏地全看了。

阅后即焚，只字不漏，他每天晚上12点准时隐身登陆企鹅，刚毕业一开始的时候留言数量很多。

随着大家意识到他这个号不使用了，就逐渐安静了。

唯有陈满意，时不时会在他的对话框里说两句。

普通的漂亮学妹确实不是形容尤菲。

他觉得陈满意很美，除了她本身脸美以外，她还象征着一个符号。

某种程度上，陈满意消解他对上流社会的嫉妒。

再漂亮的富家女，也不一定幸福。

大晚上的也会被母亲扒光衣服丢到别墅的院子里。

这个想法很阴暗是不是，可是这就是他当时看见陈满意摔在草坪上的第一个念头。

嘴先于理智，脱口而出的那句是“你需要帮忙吗”，还是“你还好吗”的关心，到底是他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他喜欢说一句话，那句话叫——论迹不论心。

他从小活得就像一个战士，他咬紧牙关一路前行，为了自己虚构的未来。

奶奶为了养他疲于奔命，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却在外奔波。

他不会觉得自己生不逢时投错胎了，他是个知足的人，他觉得这样也很好。

不是因为说活得辛苦很好，而是因为这个人是他，而他出生什么家庭都会越来越好。

他和陈满意是一个小学的，大她一级。

开学第一天，陈满意拿钱叫他帮她打架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家庭条件不错。

说不错有点谦虚，楚明远保守估计：陈满意的家境保守估计至少打败云州百分之八十的家庭。

她的邻居付野望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付野望母亲像个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贵妇，把钱甩给他的时候，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拍电视剧。

等到导演喊卡，他就会卸下演员的面具。

可是，这就是他的生活。

所以他把地上的钱一张一张地捡起来了。

陈满意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从小就明白，在长大的过程中被反复强调。

每次家里捉襟见肘的时候，他就想：如果我是个富家少爷，或许我就会幸福了吧。

直到15岁那年，他看见陈满意摔在草坪上，他才明白：原来有钱，也不一定幸福。

距离高考还有7天。

现在没有任何作业和试卷了，发下去的空卷子都配上了答案，让学生自己核对。

上课也都不讲内容了，老师坐在教室外的桌子旁进行答疑，避免影响学生自习。

陈满意刷完一套文综模拟联考试卷，脑袋昏昏沉沉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她忍住困意，把卷子自行批改了，给其中两道选择题标了一个记号。

柏茗悦扫了一眼：“第一题是答案印刷错误，你的答案是对的。”

“第二题是超纲题，可以不用看，基本不会考到，如果实在不放心直接记住答案就行。”

“谢谢你，我的好同桌。”陈满意拿蓝色的笔写下柏茗悦的话记录在选择题旁边

“客气，我过几天就不住宿舍了，你呢？”

陈满意：“我住到考试前吧，我的考场离这里有点远，我打算直接住考场附近的酒店。”

柏茗悦：“宿舍可以住到6.15，所以我打算毕业典礼结束再回去收东西。”

陈满意：“我也差不多。”

回到宿舍后，陈满意疲惫地继续学习，挑灯夜读。

她不知道现在继续努力学有没有用，她只知道她不能停下，在这个现在人人都往前追的情况。

此时，元朝已经熄灯了，他现在已经开始调整作息时间，避免高考前一天晚上做不到早睡。

睡前，他没来由得想到了两个词。

满怀欣喜，意犹未尽。

好抽象的词，他想。

看见她我——满怀欣喜，离开她我——意犹未尽。

他皱眉：我在想什么？我怎么会造这种句子？无趣。

有人说，备战高考就像蒙着眼睛洗衣服，你不知道洗干净了没有，只能一遍一遍地去洗。

不管现在继续努力有没有用，陈满意依然孜孜不倦地在书海里遨游。

生来就是干，犹豫不划算。

柏茗悦不喜欢这个比喻，她不喜欢一遍一遍去洗一件衣服。

她喜欢不断复盘，这个衣服到底是什么材质？这种材质适用哪种洗涤剂？这件衣服最少需要洗多久才能保证清洗质量？

她在有的放矢，她要把所有材质衣服都洗过一遍，做到闭上眼睛拿起衣服就知道怎么洗才能洗干净。

十二点一过，陈满意就熬不住了，闭上眼睛，盖上被子，十几秒左右就像昏迷一样失去了意识。

空气中传来砂锅土豆粉和烤肉的香气。

食堂到饭点了。

这个食堂挺大的，这一层都相当于云一食堂三层的面积，一个一个的隔间出售着不同的简餐。

这是……哪里的食堂？陈满意心下一惊：我为什么没有穿校服？不会扣我纪律分吧？

说起纪律分，高中曾经的纪律委员楚明远怎么样了？

他还好吗？

陈满意看见了楚明远，我在做梦吧，

很清晰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

这个重逢好烂，陈满意给0分，谁家男主和女配多年未见会在食堂重逢？谁家？

她阅读了非常多小说，男女主重逢都很有诗意，什么刑场刀斧下救人，荒村破庙里避雨。

她现在还能看见楚明远身后就是食堂的五个大号垃圾桶，散发着泔水的气息。

楚明远说：“你为什么看着我，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陈满意想也没想就说：“我一直在找你，四处打听你的消息。”

楚明远：“谢谢你。对不起。”

陈满意：“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楚明远：“你想听什么？”

陈满意：“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楚明远摆出来了招牌微笑：“你是一个很漂亮，很努力，很有生命力的学妹。”

“能不能说点别的？这些你对棠棠说过了，我听了几十遍了已经。”陈满意说话很直接，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在楚明远面前活得很扭捏。

此时此刻在梦里，她才能做自己。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棠棠和楚明远在路上遇见，一同走了半路。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闲聊，快要分开的时候聊到了陈满意，棠棠随口问了一句：“你觉得满满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楚明远笑着说：“满意学妹很有活力，笑起来有酒窝很漂亮，学习很拼命。很完美，挑不出缺点。”

楚明远前脚刚踏进高三教学楼，宴听棠后脚就急匆匆地跑去高二十五班找陈满意复述。

高二的陈满意怀疑：“他真这样说？”

棠棠一本正经地点头：“一字不差。”

陈满意抱住棠棠，小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太幸福了！他居然觉得我这么完美！”

沈怡婵路过，不屑地点评：“真是轻浮又浮夸。”

后来陈满意才知道，他所谓的完美的美女，就像超市的售货员搞推销。

“快来买我完美的产品啊，美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楚明远：“好久不见。”

陈满意摇头：“没有好久不见，我每天都能梦到你，在梦里，你从来没离开过云州。”

楚明远：“谢谢。”

陈满意：“我不止听得懂道谢和道歉，您能不能和我说点别的，不要颠来倒去就是谢谢和抱歉。”

楚明远微笑着转身：“那我只能沉默了。”

陈满意火冒三丈：“楚明远！你给我站住！”

楚明远没有停下脚步：“你知道吗？”

天旋地转，两个人所在的场景从食堂变成了荒野。

他打着伞，站在雨里。

楚明远得体地微笑着，仿佛周遭一切事物与他无关。

陈满意无法否认，他有一种脱俗的帅气。

他的秉性完完全全成全了陈满意的感情。

但是，他们不是一路人，恰恰也是因为他的秉性。

“缺爱的人攀附不缺爱的人，就好比在下雨天，没伞的挨着有伞的人走，靠的再近也躲不过雨，反而淋得更湿。”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伞，这不是我的错。”陈满意站在雨里，暴雨像劈头盖脸的拳头，打得她睁不开眼睛。

泪水混着雨水，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