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游枳望着一幢独栋的白色小楼,门前牌匾上写着xx宠物殡葬公司。
游枳面色怔忡。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奶牛还没死呢!你咒它?”
林烬染抿抿唇,捏住她的后领将人往进带。
“还记得那只被毒害的怀孕母猫么?”
“……”游枳意外眨眼,她当然记得,安静下来跟上他的步伐。
室内设置的很空旷,装修配色都是暗色调,放置着几套座椅,墙上贴着各类猫猫狗狗的图片。
听见有人进来,座椅后走出一人,微胖,像个弥勒佛。
看见林烬染领着一个漂亮姑娘过来,惊的嘴巴能塞进鸡蛋。
“学弟,怎么来这了?这位是?”
这种时候在讲死对头就有点尴尬了。
游枳抢先答话,乖乖软软道:“我是他爸爸。”
弥勒佛呦呵一声:“那你们这对‘父子’挺特别。”
林烬染扼住她命运的后脖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语气危险:“好好说。”
游枳踢他一脚:“他是我妈干儿子,我干弟弟。”
林烬染又捏捏她,一字一顿:“游、枳。”
“嘶,你有完没有。”
游枳直接用脚背踹他后小腿一下,恨恨捂着后脖颈跑开了。
林烬染无奈笑了下,递给弥勒佛一支烟:“今天过来没打扰你吧?她心情不好,带她过来看看之前送葬的那只猫。”
弥勒佛接过烟:“跟我客气什么。”
看眼参观这里的漂亮姑娘:“总算明白你当时那话什么意思了,为了她,破例给一只猫送葬是吧。啧啧,喜欢她?”
“……”林烬染叼出一根烟,并未点燃,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笑意,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当时没送墓园,打的就是这主意吧,心机啊学弟。”弥勒佛带他去楼梯边,“上去吧,位置你知道。”
林烬染神色神色温和:“回头一起吃饭。”
而后,他侧眸轻声:“幼稚鬼,过来。”
游枳跟林烬染上了二楼。
从他口中得知,这家殡葬公司提供寄存骨灰的位置。
按月收费,会出租一些柜位,专门存放一些没有埋葬的动物骨灰。
她被带入一间特别的房间。里面装修简单,四面都是一格一格的墙柜。
很多格子放着黑色瓷瓶或是陶罐,贴着一串编号。
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那只小猫在哪里。”
林烬染注视她好奇又略带几分脆弱的眼睛,身侧的手微抬,好几次想摸摸她的头,却又在她身后回收。
他指指一个黑色瓷瓶位置。
“432号。”
游枳顺着他指的走过去。它放在与她脑袋齐平的位置,微微仰头就能看清:
宣纸贴在瓶身上,字迹龙飞凤舞,编号[432号],小字[流浪猫]。
她认出那遒劲字迹:“你写的?”
林烬染站在她身侧,身上清冽木质混合浅淡柠檬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他的嗓音略哑。
回答简洁:“嗯。”
“哦。”
游枳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她记得,那天晚上,林烬染为这只猫送葬前。
被她质问“所以你宁愿为一只猫送葬,也不愿意救我的狗?”
他当时身形顿了顿。
背对着她,没有回头,什么话都没有说,拎着这只猫离开了。
游枳想象不出,身为一个厌恶动物的人。
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火化一只去世的流浪猫,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租下一个格子,写上这串编号。
他为这只猫送葬。
是为了给父母解决麻烦,还是有那么一点成分,是为了她?
她及时收住思绪,没再想下去。
林烬染清润的嗓音传入耳畔:“想不想为它挑个墓地?”
游枳眨眨眼,一句“你当年……”差点脱口而出。
她低眸,觉得自己不能再守着过去的回忆,得向前看。
她没有问当年为什么,也没有问他现在究竟为了什么。
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它的来处,不知道它是生而流浪,还是被人丢弃,但是埋在土里太冷了。”
“嗯。”
林烬染动作轻柔而稳地将木质格子里的骨灰瓶双手取出,递给游枳。
“走吧。”
游枳手捧瓷瓶,一瞬间汗毛炸起,动作小心翼翼,急忙问。
“狗东西你干什么?把它拿下来干嘛?”
林烬染脚步微顿,回头看她,他的眼神很沉,很深。
半点没有他平日温润尔雅的模样,语调淡淡的,很平静。
“我们去给它一个归处。”
-
游枳僵着脖子一路姿势都没敢换,捧着流浪猫的骨灰瓶。
林烬染专注开着车,没有打电话,也没有说话,指尖夹着的一根烟被他随意丢在驾驶台。
只偶尔会侧头看她几眼。
游枳半点没察觉,小心又好奇地观察着怀里的黑色瓷瓶。
直到车子停下,游枳才抬眸。
林烬染率先下车,修长挺拔的身影绕过一圈车头,到副驾为她打开车门。
温和道:“下车吧。”
“哦。”游枳双捧着瓷瓶下车,一眼却看到熟悉的风景。
“来这里干什么?”
城郊人工湖,上学期教授带他们参观猪场,荷花开的繁茂。
也是那天,她被亲妈连环call,说林烬染车祸受伤,结果闹了乌龙。
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她和两年不见的死对头,碰了面。
如今入秋,荷花残败,大片圆形荷叶中支棱着几个绿色莲蓬,随风摇晃。
游枳看眼身边人,如果他现在受伤,她应该会去……算了,还是别受伤。
这个点儿没什么人。
林烬染垂眸看眼她白嫩手指捧着的瓷瓶。
“既然埋入土中会冷,那就撒入水里,随河入海,自由自在。”
游枳唇角一抽:“……这是湖。”
“……”林烬染终究摸上了她的头,她的发丝很软,洗发水的味道清甜浅淡,指节控制不住摩挲了下。
腕骨微微用力,推着她走。
嗓音含笑:“这片湖往东五百米,有一条河。”
游枳半信半疑,甩开他的手,快步走过这片草坪,翻过一个小坡,还真看见一条大河。
这块她来的少,不知道竟还有一条河,河上架着一条又宽又巍峨的桥。
林烬染带她上桥,帮她揭开瓷瓶盖子。
语气带着鼓励:“撒吧。”
游枳盯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闪烁着耀眼自由的光芒。
她莫名有点感动。
眼睫眨了眨:“嗯。”
最后一把骨灰随风飘入河流,游枳心底的郁气也随之消散,心情畅快了不少。
她捧着黑色瓷瓶:“它的罐子怎么办。”
“丢入水里。”林烬染垂眸看她,“或者带回去,放到殡葬公司。”
游枳努努嘴:“丢河里算是制造海洋垃圾,污染水环境。带回去吧。”
林烬染弯弯眼:“你说了算。”
“……”
游枳默了默。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林烬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好像不和她互掐了。
即便有争端,也是提前降服顺从让步的那一方。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快乐,又有些不知名的慌。
今天气温适宜,太阳不灼热,温温的,晒在皮肤上很舒服,微风轻轻吹过,撩起他们的发丝。
游枳和他原路返回,怀揣着一些不知名的情绪,白皙指尖捏紧了手中瓷瓶。
摸到了瓷瓶上贴的宣纸。
她忽地停住脚步,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狗东西,我们好像做错了。”
林烬染落后半步望着她的背影,闻言清润哼出一道鼻音:“嗯?”
“猫都怕水,我们把它撒在水里,那不纯纯诅咒嘛?”
她焦急扭头,杏眼睁的圆圆的。
“你说它是不是在骂我们?”
“没有的事。”林烬染脚步一顿,语气从容,“水里有鱼,它至少不用挨饿了。”
“它都淹死了,还怕什么饿不饿?”
游枳急得团团转。
“我看你是疯了。”
林烬染神情淡定得很,推着她往前走。
“往好处想,它下辈子不做猫了,做一条鱼。”
“做鱼那不得被猫吃?”
“那就做一条鲨鱼。”
“……”
好吧,她被说服了。
两人环绕大半个城市,从城东回到城西时,太阳已然落山,清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林烬染刹停车子。
侧眸,专注看着副驾上睡着的小姑娘,脸蛋微红,眼睛闭着,纤长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挠着人的心。
游枳睡得不熟,感觉车子停下,她惺忪睁开水润润的圆眼,一转头,撞入男生一双堪称温柔的桃花眼。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摸摸嘴角,撑着座椅坐起身,解开安全带。
“……咳,到了?”
林烬染收回目光:“嗯,进去吧。”
游枳看着驾驶台上放的黑色瓷瓶,不大,敞口,瓶口圆圆的。
她眨眨眼:“我能留着吗?”
林烬染眉梢微动:“想带回学校?”
游枳点点头,又觉得不妥,毕竟装过骨灰。
摇头道:“拿回我的房子吧。对了,你把钥匙给我。”
话落,她瞪向林烬染。
男生慵懒倚靠驾驶座,微微偏着头盯她,双臂抱胸,懒洋洋的像只狮子。
他语调缓慢:“钥匙没带,在我公司。”
又抬手看看表盘:“现在去拿就不能吃饭了。”
游枳一眼认出狗东西戴的表是百达翡丽,所以他到底哪来那么多钱?不是快破产了?
亏她还想过找亲妈借钱投资他。
听清他的话,游枳的肚子很配合“咕”一声,中午在车上凑合了点饭团,现在她饿了。
“那怎么办?”
游枳气呼呼嘟嘴,她唇瓣粉嫩水润,像是在无意识撒娇。
林烬染喉结微滚,移开视线。
“我先带回去,你哪天有时间再来拿。”
他给弥勒佛发了条消息,驶离殡葬公司。
游枳沉吟两秒:“……行吧。”
而后报菜名:“去哪吃?我想吃糖醋小排,可乐鸡翅,虾仁粥,凉拌菜,麻辣小龙虾,还有……”
“饭量不大,胃口不小。”林烬染懒懒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