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杭回到病房,把艾斯奥特曼的手办往床头柜上一杵:“轩轩送你的,他说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艾斯!居然还是限量版!!”
蒋胜拿起手办,像个小孩似的两眼放光,完全忘了下午想挖坑埋了自己的事:“这小子也太够意思了!你说我回个什么礼物给他好?诶,你听见没?”
李泽杭没答话,他走到窗边,拨了个手机号,又冲蒋胜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开始跟手机那头的人讲话:“林妈妈吗?我是李泽杭,对,上次送您去校医院的那个。”
不知道说电话那头的林妈妈说了什么,李泽杭点点头:“您家里一切都办妥了吗?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务必要告诉我们。”
估计谈到了林修元葬礼相关的事情,空气忽然安静下来,一段良久的沉默之后,李泽杭又说道:“请您节哀,保重身体。”
蒋胜对李泽杭的第一印象其实是有点不近人情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娇生惯养,李泽杭周围仿佛自带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结界”,让人难以接近。
但此时,蒋胜觉得李泽杭周围的“结界”似乎慢慢打开了,甚至往外渗出一丝暖意来。
电话那头的林妈妈似乎说完了,李泽杭才继续道:“其实今天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他看了床上的蒋胜一眼,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又转身背对着他:“您上次提到林修元初中的时候有一个暗恋的人,您能不能帮忙从修元的遗物里找找有没有跟那个人相关的东西。”
过了一会,李泽杭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嗯,那就麻烦您了,再见。”
蒋胜仍是盯着李泽杭:“你没事八卦林修元以前的暗恋对象干嘛?就算那个是他喜欢的人,但那也是他初中时候的事了。”
李泽杭拿着手机,边打字边走到蒋胜床上:“刚才轩轩说的一句话,忽然提醒了我。”
“什么话?”蒋胜说着凑近李泽杭:“你还有时间淘宝?”
李泽杭床头柜上的艾斯奥特曼:“他说,他送你这个手办,一是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二是希望你看到手办的时候就能想起他。”
“哦。”蒋胜看向别处,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所以这跟林修元有什么关系?”
李泽杭没答话,走进洗手间,洗手间里顿时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过了一会,李泽杭端着一盆水走出来,他把毛巾打湿,二话不说就要去掀蒋胜的病号服。
蒋胜突然有点尴尬,他按住李泽杭的手:“得得得,我自己来,你帮我擦擦后背就行。”
李泽杭像翻咸鱼似的,把蒋胜翻了个面,开始帮他擦后背。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床帘拉了半截,遮住了大片的灯光,影子斜斜地落在床单上。
李泽杭显然第一次帮忙人擦后背,动作慢吞吞的,且手法极其生疏,像是电影突然开了慢放。
蒋胜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任人宰割”,他甚至能感觉到李泽杭的指腹轻轻地从背上掠过,瞬间引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他也不是没跟男生面对面坦诚相对过,小时候还混不吝地互相乱拍屁股。但坏就坏在,他周围的男生一般都五大三粗,很少像李泽杭这样看起来斯斯文文,还长得秀气又好看的。
这该死的看脸的世界。
受不了了。
他微微侧身,伸手往李泽杭的胳膊上一抓:“别磨磨蹭蹭的,随便擦擦得了。”
李泽杭马上住了手,把蒋胜的衣服往下一盖,优哉游哉地往椅子上一坐,当起了甩手掌柜。
蒋胜接过毛巾,用力拧了一把,水滴噼噼啪啪地向下淌。
怪不得自己刚才那么奇怪,都是因为这大少爷干活干不利索,蒋胜在心里腹诽。
李泽杭当然听不见蒋胜在心里骂他,只是愣愣地盯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胜被晾在一旁,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李泽杭说:“庄毅那次吃饭的时候说,钱欢欢告诉他‘要想达成目的,必须先抓住把柄’。”
蒋胜啧了一声:“那个姓钱的话当耳边风就行。”
李泽杭食指轻敲着扶手:“到底是什么把柄,能让老师把原本应属于林修元的奖学金给了钱欢欢?”
蒋胜摆摆手:“钱欢欢这人见钱眼开,当初要不是庄毅死缠烂打,她才看不上那个穷小子,所以为了奖学金,她拿什么威胁老王也不奇怪。”
“但是什么把柄能威胁到王老师?”李泽杭眉头皱得更深了一点:“同时,这个把柄又刚好能跟林修元挂上钩?”
蒋胜停下动作:“你该不会是怀疑……”他没说完,看向李泽杭:“所以你才跟林妈妈要关于那个人的东西。”
“当然,也有其他的可能性,这只是一个猜测。”李泽杭轻轻摇了摇头,说:“世界上有无数种巧合,但如果两个巧合刚好碰在一起,那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蒋胜脑袋里的CPU飞速运转,然后猛一下起身:“我的手机呢?我现在马上给庄毅打个电话。”
李泽杭二话不说把他按回床上:“医生说了,你现在还不能随便起身,而且以你对钱欢欢的了解,你觉得她会傻到直接告诉你答案吗?”
蒋胜停下挣扎的动作,无奈地躺回枕头上:“那你说怎么办?”
李泽杭眉毛一挑,说:“既然她爱钱,那就给她钱。”
李泽杭在边上搭了个折叠床将就了一夜,自从方致青给了他净真符后,他便一直随身带着,做噩梦的频率确实减少了很多。
所以即使是折叠床,他还是睡得不错,只不过第二天起来,浑身疼得跟散了架似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把手机正怼着他的脸,不断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手机从面前挪开,蒋胜出现在眼前,脸上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市状元睡相居然这么搞笑。”
李泽杭一肚子起床气,伸手去夺蒋胜的手机:“快删了!医生说你可以起床了吗?”
蒋胜护住手机,身手矫健地窜回床上:“我现在马上去徒步三十公里都没问题。”
蒋胜正得意洋洋地晃着手机,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李泽杭只好先休战,起身去开门,钱欢欢站在门前,冲他抛了个眉眼:“早上好呀,大帅哥。”
李泽杭四下一看:“庄毅呢?”
钱欢欢自顾自走了进去,高亢的嗓门顿时响彻整间病房:“庄毅说去帮你们买早饭,我就先上来了。”
她把包往桌上一放,盯着蒋胜包着纱布的脑袋,没忍住笑了起来:“庄毅跟我说你打篮球脑袋伤到了脑袋,我想着好歹同学一场,特意跟教官请了假,过来看你一眼。”
蒋胜没抬眼,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那你刚好逃了军训,又能来看我笑话,正好一箭双雕?”
他放下手机,两手一摊:“不过不好意思,医生说我很快就能出院了。”
“那恭喜你咯。”钱欢欢从果篮里拿了个桔子,坐到桌边的椅子上,很快进入正题:“找我什么事?我是看在李大帅哥的面子上才决定过来的。”
蒋胜看着她:“刚才还说特意请假来看我的,这么快就演不下去了?”
“今天找你来确实有事。”李泽杭关上门,走了过来,补充道:“好事。”
钱欢欢马上换掉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笑逐颜开:“不愧是李大帅哥,讲起话来也比某些人好听多了。”
李泽杭没继续废话,开门见山:“前两天我刚收到通知,可以领一笔市状元奖学金,你猜多少?”
钱欢欢略微有点讶异道:“黎盛集团的大少爷,会看得上那一点小钱?”
“那当然。”李泽杭伸出三根手指头,笑了一下:“应该比你的学院奖学金多不少吧?”
钱欢欢佯装不屑一顾:“你凭本事拿的奖学金,关我什么事?”
“我看不看得上,好歹也是一笔钱。”李泽杭不打算继续绕弯子:“你要是手头紧,这些钱我可以让人用其他名义打到你的账上。”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钱欢欢收住嘴角的一点笑容:“你想干什么?”
蒋胜听两人斡旋半天,终于说到重点,立马翻身下床,走到钱欢欢跟前:“老王的‘把柄’,到底是什么?”
“把柄?”钱欢欢眉毛微微一挑:“哦,原来你们想知道这个。”
李泽杭看着钱欢欢:“怎么样?三万块钱换一个秘密,换不换?”
钱欢欢眉心一动:“听起来挺合算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说:“但是你们万一张口就把我买了……”
“你不放心他,还不放心我?”
李泽杭插着口袋靠在墙边,一米八的修长身材笔直挺拔,给人一种安心可靠的感觉。
钱欢欢想了一会,一拍手:“成交。”又指着蒋胜:“你保证不跟任何人说,包括他。”
“没问题。”李泽杭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朝门口一抬下巴:“出去抽一根?”
蒋胜忽然被划入“敌方阵营”,立马就被“点燃火线”,正想发作,两人却走得飞快,“咣”一声把门带上,留下他独自风中凌乱。
不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蒋胜正在气头上,语气不善地喊了一声:“直接进来,敲什么敲?”
门被打开,王思恒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果篮和一袋早餐。
蒋胜对王思恒的到来也并不吃惊,他昨晚跟李泽杭商量完后,就给王思恒发了一条消息,王思恒作为他们班的辅导员,自然有义务来医院探望一下他。
“怎么这么早。”蒋胜说。
王思恒进了门,看得出来走得有点急,呼呼直喘,但头发丝儿竟然还是一丝不苟地整齐。
“来给你们送早餐,还没吃吧?”王思恒放下袋子,说:“我带了李记大肉包,快,趁热吃。”
蒋胜肚子正饿得咕咕叫,他神色如常地接过包子,三口一个,活像三天没吃饱饭似的。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王思恒拍拍他的后背:“你脑袋怎么样了?昨天本来想赶过来看你一眼,结果又开了好几个会。”
蒋胜摆摆手:“小伤,过两天就出院了。”
王思恒扶了扶眼镜,正色道:“你跟王邑群有矛盾,可以来找我,私下解决算什么事?这不把自己送医院里了?”
蒋胜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吸了半瓶豆浆,说:“是王邑群单方面挑衅我!”又指着自己头上的纱布:“看到了吗?这就是他干的好事!”
王思恒似乎没想到蒋胜这么大反应,脸上的表情似心疼又似无可奈何:“他家的背景,你应该也听说了吧,他爸从小就惯着他……”
蒋胜哼了一声:“就算他爸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样跟他算账!”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思恒又拨了拨自己并不凌乱的头发:“有些事情大家退一步海阔天空,别拿鸡蛋去碰石头,不然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来,再吃个包子。”
蒋胜虽然正在气头上,但还是接过包子,正想下嘴又开口道:“老王,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王思恒把带来的果篮拆开,往盘子里装水果:“你什么时候跟讲话还拐弯抹角的了?”
蒋胜把包子放回袋子里,说:“我想等军训结束之后,组织我们班的人去给林修元上个香,你也一起吧?”
王思恒拿水果的动作忽然一滞,过了一会才说:“我?我就不去了,刚开学没多久,学校里一堆事情等着我做。”
“王老师,一起去吧,我想林修元应该很想见你。”李泽杭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蒋胜往门口一看,只有李泽杭抱着隔壁站在那里,钱欢欢已经没了踪影,估计是拿到了钱,先走为上策了。
王思恒笑了笑,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昨天是你在这儿陪护的?”
“今天晚上曾鑫会来换班。”李泽杭倒了一杯水,递给王思恒:“王老师这么忙还抽空过来,辛苦了。”
王思恒接过水杯,摇摇头道说“当你们的辅导员不容易啊,除了学习,生活上的问题也不能落,你们这个年纪最容易出岔子。”
“王老师这么关心学生生活,那您之前应该知道林修元有抑郁症吧?”李泽杭不动声色地问道。
王思恒愣了一下,说:“大概知道一点。”他把杯子放回桌上,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也怪我,如果我早点……”
“给林修元看病的心理医生说,他跳楼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