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邑群大概一米七五,脸上挂着一条疤,据说是高中时跟人打架留下的。他爸爸是黎州市政府的高官,到四十几岁才生下王邑群,家里都特别宝贝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所以他在外面惹是生非,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邑群走进来时那威风凛凛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大病初愈的人,他找了个位置坐下,说:“就这儿吧。”
他身后的四个小兄弟立刻鞍前马后开始忙活起来,又是帮他拆碗筷,又是帮他倒茶水,直接把服务员的活儿都给抢了。
王邑群举起杯子,说:“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刑辉先端起茶杯,放低了一点,碰了碰王邑群的杯子:“群哥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童佳豪一扬手:“什么大难不死,呸呸呸,群哥要一口气活到九十九!”
周俊杰马上插了一句:“九十九哪够,起码一百二!”
林康点点头:“没错,再翻个倍,二百五也行!”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的,王邑群忽然变了脸色,把杯子重重放回桌子上:“别吵了,他妈的能不能让老子安安静静吃顿饭?”
四个人立马被按了开关似的住了嘴。
在他们五个人进门时,曾鑫就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但为了避免蒋胜和王邑群对上,他竭力侧着身子,挡住蒋胜看向那边的视线。
谁知王邑群那一声动静十分响亮,半个餐馆几乎都听到了,众人一愣,纷纷抬眼望向王邑群他们那桌。
蒋胜也跟着看过去,嘴角一勾:“呦,没死呢?”
王邑群一看是蒋胜,脸色似乎更黑了几度,但唇边却浮起一个笑容,仿佛用胶布贴上去的。
“这不是蒋胜吗?”他拿着杯子起身,慢悠悠地晃过来,一只手看似亲昵地搭上蒋胜的肩膀,实则是在暗暗使劲:“好久不见,要不要帮我庆祝一下?”
“恭喜。”蒋胜拿着茶杯往王邑群的杯子上一碰,说:“下次飙车的时候注意控制点油门,因为有的人啊,脚动得比脑子快。”
王邑群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但是搭着蒋胜肩膀的手指却微微泛白:“你小子,几天不见,嘴还是这么欠?”
蒋胜拿着筷子往前一指,王邑群的四个小兄弟齐齐看向这边。
“你那四个狗腿子,不知道哪个脚更欠,那天在食堂踹了我一下。”蒋胜抬眼看着王邑群,眸光微凛:“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哦?那可真是对不起。”王邑群嘴上说着抱歉,嘴角却带上了笑意。
蒋胜直接了当:“交出那个人,让我踹回来,否则……”筷尖对着虚空一划,说:“你们所有人一起遭殃。”
王邑群脸上笑意更甚:“晚点一起去打个球怎么样?你要是赢了,我就把那个人交给你处置。”
蒋胜打量了他一眼:“万一一会哪根骨头给你碰碎了可不好。”
王邑群紧紧按住蒋胜的肩膀:“谁的骨头先碎,还说不定。”
蒋胜生平最受不了人挑衅,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那我的赌注是什么?”
庄毅知道蒋胜的个性,皱着眉头低声阻止:“蒋哥,你别中了他的激将法。”
蒋胜摇摇头:“没事,一场篮球赛而已,他能耍什么花样。”
“爽快。”王邑群笑起来:“如果你输了的话,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没等蒋胜应声,一只手伸了过来,将王邑群的手从蒋胜肩上拨开,只听李泽杭声音冷冷地说:“不好意思,我们要上菜了。”
王邑群让出位置,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李泽杭:“新同学?之前没见过啊。”说着把杯子举到他面前:“王邑群,很高兴认识你。”
李泽杭夹了一筷子新上的菜,没抬眼,也没拿起杯子,直接当王邑群是个“透明人”,把他晾在一边。
蒋胜拿起杯子,往王邑群的杯子上碰了一下,皮笑肉不笑:“要不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点儿?”
看似邀请,实则在下“逐客令”。
王邑群的手僵在半空,过了一会,他咬着后槽牙,一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帮我把这杯水倒了,晦气。”王邑群“哐”一下,把水杯放在林康面前。
林康忙捧着水杯,屁颠屁颠地跑到洗手间去了。
李泽杭抬眼看向蒋胜:“他就是你英雄救美那次,跟你打架的人?”
蒋胜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你俩刚才就差当场掀桌子了。”李泽杭拿湿纸巾擦了擦手,说:“他穿的那一身,加起来起码比你多两个零,应该不至于把你堵巷子里要钱,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
“没错,因为郝烨。”曾鑫说。
刚才王邑群出现的时候,他闷声当鸵鸟,上了菜,又本着要把蒋胜一礼拜零花钱都花光的精神闷声干饭。
这会儿聊到蒋胜的八卦,他终于吭了声:“王邑群看上天文系那个系花,把人堵了,结果人家系花不从,他就来硬的,结果好巧不巧被蒋哥看见了,砰,两人陨石撞地球,最后蒋哥一挑三,大获全胜,那个系花从此就喜欢上……”
蒋胜脸色一沉:“艹,有完没完?锅包肉也堵不住你的嘴?”
曾鑫赶紧闭了嘴,继续低头干饭。
“这也算好人好事,对吧?”庄毅赶紧打圆场:“大家多吃点,晚点一起把王邑群打个落花流水!”
几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起了誓,下午两点,所有人浩浩荡荡地在篮球场馆内集合。不少体育系和法律系的同学已经闻风赶来,甚至还在两边的观赛台上拉起了横幅。
王邑群一行五人,个个长得人高马大。他眯缝着眼看了看蒋胜他们那一排,瘦的瘦,矮的矮,还拉了个弱不禁风的孙家阳来凑数,没忍住笑了一声:“你们确定不换人吗?别到时候说我欺负你们。”
蒋胜不耐烦道:“别废话,老规矩,4节 ,得分多者胜。”
王邑群点点头:“好。”
口哨声响起,裁判把球往上一抛,蒋胜和王邑群同时奋力往上一跃。虽然王邑群的表情咬牙切齿,看得出使了很大的劲儿往上蹦,但终究还是蒋胜的弹跳力更胜一筹,他反手一勾,轻轻松松拿到了球。
观众台上顿时一片欢呼。
曾鑫不仅当球员还兼职啦啦队,他见蒋胜拿到球,抑制不住的兴奋:“蒋胜好样的!”
然而下一秒,蒋胜就被刑辉和林康层层包围,不过还是抽空回了曾鑫的话:“小菜一碟。”
话音未落,他看准时机,把球往左一抛,球传到李泽杭手中。
王邑群立马闪身挡在李泽杭面前,李泽杭带着球往右一偏,王邑群也跟着往右,谁知李泽杭又闪身往左,王邑群还没反应过来,面前连人带球已经没了影。
李泽杭带着球直奔对面篮筐,来了个漂亮的三步上篮,率先拿下两分。
攻守转换,王邑群开局不顺,似乎憋着一口气,整个人周围燃起了一把隐形的怒火,吓得曾鑫和庄毅不敢近身。
他带着球横冲直撞到对方篮筐下,胜券在握地正要把球扣进篮筐——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直接盖帽,将球夺了下来。
是蒋胜。
蒋胜把夺过来的球传给离他比较近的曾鑫,曾鑫接过球,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使命感,正想着大展雄风,结果一转身,两个体格比他高了不少的“彪形大汉”——周俊杰和童佳豪已经将他左右包围。
杀鸡焉用牛刀?
然而,曾鑫刚走了一小会神,手上一空,球就被断走了。
周俊杰拿到球,直接传给王邑群。王邑群这次没有选择进攻,而是把手里的球往前一抛,在线外来了个三分。
球“哐”一声落进筐里。
比赛继续,李泽杭拿到球,对方派出刑辉死死紧盯着他,他突破不成,回手把球传给庄毅,庄毅带着球直接冲到篮筐底下,很干脆地把球抛了出去。
没进。
童佳豪瞅准时机往上一跳,指尖刚碰到球,脑海里已经响起了灌篮高手的BGM。忽然,后背“唰”地扫过一阵凉风,一只手忽然从后面冒出来,截了他的球,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而那人已经闪身绕过他,扣篮进球。
又是蒋胜。
体育场馆二楼霎时响起一阵欢呼。
二楼已经满满当当围了一圈人,除了法律系和体育系的学生,其他的多是听说王邑群刚回来又跟蒋胜杠上了,所以来看热闹的。
前三节打下来,蒋胜他们队伍领先,不过比分咬得很紧,只差四分。
中场休息的时候,蒋胜冲李泽杭吹了个口哨:“看在咱俩配合这么默契的份上,以后你归我罩了。”
李泽杭:“……”
王邑群拿毛巾擦着汗走了过来,学着蒋胜冲李泽杭吹了一声口哨:“看不出来,长得跟个小美人似的,打起球来这么狠。”
没等李泽杭回答,蒋胜一记眼刀杀了过去:“你他妈说谁是小美人?”
李泽杭脸上风平浪静,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王邑群:“喝吗?”
王邑群顿时笑得牙眼不见,把毛巾一扔,正要伸手去接,下一秒,脸上袭来一股冷冰冰的凉意。
王邑群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水顺着额发往下滴,整张脸和脖子都湿了一片。
观众台上一阵惊呼,有几个人甚至鼓起了掌。
李泽杭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还喝吗?”
王邑群抹了一把脸,但水珠依然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指着李泽杭,似乎想找回一点气势,但手指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行,你给我等着!”
他说着一边气急败坏地甩着头发,一边骂骂咧咧地往回走。
蒋胜一把揽过李泽杭:“不是说了,蒋哥罩你,怎么还自己亲自动手?”
李泽杭拧开手里空了半瓶的矿泉水瓶盖:“怎么?你也想喝?”
蒋胜识趣地放开李泽杭,从袋子里掏出一瓶新的水:“谢了,心领了。”说着正要拧开瓶盖,面前突然递过来一瓶运动饮料,抬眼一看,是郝烨。
郝烨扎着双马尾,穿着格子连衣裙,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累了吧?喝这个。”
蒋胜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说:“不用。”
郝烨大概没想到会被拒绝,顿时有点不知所措:“这个……这个喝了可以补充体力。”
蒋胜正要开口,旁边一只手就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
曾鑫笑嘻嘻地坐过来,接过郝烨手里的饮料:“这个他收着了,谢谢系花。”
郝烨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又偷偷瞥了蒋胜一眼,然后小步跑回了二楼观赛区。
蒋胜掰开曾鑫的手,面色不善:“活得不耐烦了?”
“天文学系系花,蹲点给你送水,要换做我,得乐得每天都睡不着觉。”曾鑫伸长脖子往观众席看了看,又把饮料塞回他手里:“不公平,果然长得帅就是能当饭吃。”
蒋胜起身,径自把运动饮料丢给坐在一旁发呆的李泽杭:“喝这个,补充体力。”
李泽杭:“……”
最后一节比赛,两队分数追得很紧,大家似乎都铆足了劲。
刑辉界外发球,林康顺势一把接住,庄毅上前去拦,然而林康胳膊肘一弯,找了个刁钻的角度,往庄毅肚子上撞了一下。
林康那一下角度找得刚刚好,既可以使诈,裁判又刚好看不到。
庄毅捂住肚子,深吸一口气。林康趁着这个间隙,上篮得分。
二楼的观赛区忽然“嗡嗡嗡”地一片吵闹——
“犯规了呀,裁判是不是瞎?”
“有吗有吗?我刚走神了,啥也没看见。”
蒋胜的怒火一下就窜上脑门,庄毅拦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继续比赛。
“真没事?”蒋胜蹙眉问道。
庄毅摇摇头:“没事。”
蒋胜只好咬着牙继续比赛。
球传到李泽杭手里,王邑群跟在后面紧追不放,一路拦到篮筐底下。
王邑群不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故意挑衅,直勾勾地盯着李泽杭:“小美人,叫声哥哥,可以放你过去。”
李泽杭嗤笑一一声,王邑群顿时心花怒放,跟着笑了一下。
但下一秒,他面前人影闪过,等他反应过来,身后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
二楼观战区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