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不是说——”
“他又不知道。”苏折映抓住他的袖子,拉到了之前那家酒肆门前。
灰尘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没跨进门,就有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男子出来,脸上满是岁月的苍痕,看见门前的两人愣了一下。
“客人是来买酒的吗?”张伯问道。
郁秋冥张嘴就要拒绝,苏折映手疾眼快拉下他。
“是,可有什么好酒?”她捂着郁秋冥的嘴,笑着道。
张伯也也笑了一下,转身进去,说道:“是有几坛好酒。”
没一会儿,他提了两大坛酒罐子,红布盖一掀,醇香四散。
张伯道:“当家的自藏,本想着等当家的回来再拆的,如今放这里也是浪费了。”
苏折映接过,递给郁秋冥一坛,从乾坤袋掏出个锦袋,问道:“两坛多少玄石?”
张伯连忙罢手,“不收钱不收钱。”
“那怎行?”
虽然她也干过不少烧杀抢掠的事,但欺负普通百姓的事她可干不来。
“诶,你们就是救了方城的仙师吧。”张伯道。
“仙师?……不敢当。”苏折映尴尬道,忽然就想起了青冥宗的那几人。
张伯望向门前挂着的酒肆牌匾,眼里满是怅然和怀念,“没有你们,方城不知道还要失踪多少人。”
“酒你们就带走吧,也算是有了珍藏这么久的意义。”
*
夜幕落下,两人带着酒回了城主府。
方无言在前厅设了小宴,江清野和阿臻都在。
前厅内,方无言命人新换了几张矮案,糕点饭菜都已备个齐全。
“方城主动作还挺快。”苏折映跨过门槛,手里拎着酒坛子,郁秋冥跟着她身后,手里同样拿着一坛。
江清野诧异道:“你们去买酒了?”
“酒肆送的。”苏折映将手里那坛放在方无言面前,“方公子可认得?”
方无言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孟父自藏的蔷薇露。
他笑道:“认得,岳父自己藏了好久都舍不得拿出来的蔷薇露。”
“有口福喽。”苏折映跃跃欲试。
方无言与江清野一坛,她与郁秋冥开一坛。
“阿臻的呢?”一双大眼眼巴巴凑过来。
她伸手捏了下他的脸,“小孩不准喝。”
阿臻一蔫,又乖乖坐回去了。
苏折映给自己倒了杯,醇香里又带着点清甜味,她眯着眼,一饮而尽。
好酒!
难怪老头不准她喝酒呢,这么个好东西换作是她她也要私藏起来。
这么一想,苏折映眉梢一动,她忽然想起来老头几年前在后院的树底下埋过几坛。
苏折映用臂肘撞了下郁秋冥,后者看过来,她挤眉弄眼道:“这酒如何?”
郁秋冥道:“尚可。”
苏折映嘿嘿一笑,低声道:“等回溟川屿,我带你去尝尝老头藏的酒。肯定不比这个差!”
郁秋冥沉默了一下,最终点头答应了。
方无言见气氛不错,端着酒盏起身道:“来,方某敬三位大人一杯!若无你们,方城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三人也端起,虚虚一碰。
苏折映笑道:“除魔卫道,本职分也。”
江清野闻言,忽然咳嗽出声,一言难尽地看向她。
苏折映笑吟吟望过去,像是威胁,但更像是警告。
“苏侠士大义!”方无言高喝道。
说着,两人又对碰几杯。
江清野平时很少饮酒,今日像是被这氛围感染,也尝了不少,时不时还要提醒她和郁秋冥,“别忘了你家老头可不许你们饮酒。”
“知道知道,小酌。”苏折映又倒了一杯。
方无言刚开始还笑着喝了几杯,这会儿已经哭起来了,阿澜阿澜的叫着。吵得苏折映头疼,抄起身边的空杯砸过去了。
正中眉心,方无言额头鼓起个大包,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睡地上了。
阿臻一惊,连忙跑出去叫人来把方无言带回去。
倒是郁秋冥,虽然也喝了不少,但看着却像没喝一样。
他执着酒盏,静静坐在那里出神。
苏折映将手放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师弟?”
郁秋冥看过去。
“你是不是醉了?”她眼尾和耳朵都泛着红,笑吟吟道。
“没有。”
“哦,醉了啊。”苏折映头一歪,趴在了桌案上,嘴里还嘀咕道:“酒量真差。”
郁秋冥:?
江清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酒过三巡,郁秋冥纵使没醉也有些倦了。
他敲了敲苏折映的桌沿,道:“醒醒,回去再睡。”
苏折映朦胧睁眼,下一秒又合上。
“苏折映。”他喊道。
这次眼都不睁了。
苏折映脚边倒着酒坛子,里面已经空了,大多都进到了她腹中。
郁秋冥绕过去,想扶她起来,却又无从下手。
他一只手搭在苏折映肩上晃了晃,试图摇醒她。
苏折映只是皱了下眉,却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意思。
“得罪了。”郁秋冥道。
他拉过苏折映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虚扶着她的腰,将她带起身。
苏折映有了反应,刚才怎么都叫不醒的人,现在却突然睁开眼,抬起垂在身侧的手就朝郁秋冥的胸口挥去。
怕她摔下去,郁秋冥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
他深吸一口,咬着牙道:“你干什么?”
苏折映听到熟悉的声音,神色一缓,啧声道:“原来是小师弟啊。”
她还以为有采花贼呢。
苏折映放松下来,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向郁秋冥,使唤道:“扶你师姐回去。”
郁秋冥嘴角一勾,气笑了。
她这一路可并不老实,走着走着,一会儿摸上郁秋冥的头发,欣慰道:“小师弟长大了。”
一会儿又拉着郁秋冥的袖子,嚷嚷着回去继续喝。
现在又在房门口,右手抓着他的前襟,左手在胸口上乱摸,还边摸边义正言辞道:“师姐刚才是不是打到小师弟了?让师姐看看伤得如何——”
“无事。”郁秋冥黑着脸,一手扶着苏折映,一手死死抓住自己的清白。
“怎么会没事!”苏折映见前襟扒不开,转手就要往别处。
郁秋冥手疾眼快攥住她手腕,低声道:“师姐,到你屋子了,该去休息了。”
苏折映头一偏,她听不见。
郁秋冥将她抓在前襟的手一并握住,眼神掠向四周,最终停在了苏折映的那根发带上。
他伸手扯下,原本就松垮的乌发,现在更是凌乱在肩头。
郁秋冥将发带一圈一圈缠在苏折映手腕,系了个紧。
苏折映动弹不了,老实了,但嘴上还在说着:“小师弟这是作甚?”
郁秋冥充耳不闻,握着手腕将她拉到床前,伸手一推,苏折映像个木头棍子一样,直直载在塌上。
苏折映躺倒在榻上,发丝散乱,她本就生得漂亮,不过平时表现得过分桀骜不羁,往往很难将她往正常女子上想。
此刻的她,有些上头,红着的眼尾看着越发勾人,更别说现在还直勾勾盯着郁秋冥。
郁秋冥抿唇,移开视线。
苏折映道:“解开。”
“嗯。”他应声,转身就走。
丝毫没有要解开的意思。
临走前,郁秋冥回头看她一眼,苏折映抬眸,以为他要给自己解绑,往前滚了两下。
郁秋冥喉间一滚,哑着声道:“下次别喝了,酒品真差。”
他抬手,开门,转身,砰一声,重重关上。
就这么离开了。
苏折映愣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意识到小师弟说她酒品差。她不屑一笑,晕着头去解发带,最终发带没解开,自己倒是先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苏折映睁开眼时脑子还是晕的,昨夜的事并没有记得多少,她只记得拿了酒杯给方无言砸晕了过去,剩下的,好像是自己回来了?
她懒得去想了,总归没什么大事。
懒懒起身收拾一番,打算去找郁秋冥同方无言告别。
方城的事基本解决了,至于方城失踪的百姓,好像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她这人挺自私的,心就这么大,想让她装下大陆百姓?
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
刚出院门,远远就瞧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过来,郁秋冥依旧是一身黑衣,上面纹着金边云卷。
江清野则穿着方无言找来的那件白衫,乍一看还挺合身。
她走过去,近了才发现两人神色有些不对,问道:“怎么了?”
江清野蹙着眉,递来一封信,“正打算找你,我今早去找方无言道别,没有找到他,反而发现了这个。”
苏折映利落拆开,里面只有薄薄一张,张狂的字迹,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鄙人方无言感念三位大人救方城于水火之中,亦感激将方某点醒。方某愧对方城百姓,更无言面对阿澜。
曾听阿澜讲述北方冬日雪景甚美,我想替她看看。
此去或是经年,亦或永别。
但方某觉得,不久的将来还会听到三位大人的名字。”
看完,三人皆沉默了,谁也没想到方无言会在尘埃落定后选择离开。
他走了,那方城如何?
啪啦——
府外又是一阵喧哗,敲锣声鼓乐声混杂。
他们出去,恰巧撞见背着小包袱行事匆匆的阿臻。
苏折映一伸手,抓住他的衣领,问道:“你在做什么?”
阿臻额头沁着汗,喘了口气才道:“我在收拾东西。”
“你也要走?”苏折映诧异道。
就见阿臻严肃点头,认真道:“城主大人今早来找我了,他说他要出远门,就将城主一位交由别人了。他说让我好好跟着这个新城主学本事,将来接管方城。”
他本来应该是在城主大人身边长大,由城主大人教导的。
苏折映了然,原来方无言早就将一切安排好了,所以此次离开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所以外面是在庆贺新城主?”
阿臻点头,见苏折映松了桎梏,抬脚就要开溜。
却被另一只魔爪抓住,他幽怨地看向郁秋冥。
哥哥也坏!
苏折映戳了戳他的小包袱,好奇道:“你能去哪里?”
这么个小孩,能活吗?
阿臻一顿,坚定道:“姐姐说过,我骨骼清奇,未来必成大器!”
苏折映见他这么严肃地讲她的话说出来,忍俊不禁道:“就不怕姐姐骗你?”
他小脑袋晃了晃,肯定道:“修仙者不骗普通人!”
“哈哈哈哈——”苏折映忽然大笑起来,搭着郁秋冥的肩,道:“这小东西估计刚出城就得被人卖了。”
闻言,阿臻涨红了脸。
江清野看不下去了,蹲下身子,摸着他头安抚道:“她一向这性子,阿臻莫在意。”
郁秋冥撒开了他后,阿臻便一头扎进江清野怀里。
江清野轻拍几下,温柔道:“阿臻决定好了吗?”
阿臻毫不犹豫点头,"阿臻不怕坏人,阿臻想成为哥哥姐姐一样厉害的人。"
那样他就可以替城主大人守护好方城了。
江清野笑了,看向苏折映,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苏折映眉梢一挑,笑吟吟从摸出个钱袋子扔到阿臻手里。
阿臻一愣,后知后觉要拒绝,却被苏折映先开口堵了回去,“你那小身板不多吃点就饿死在路上了,还怎么变厉害。”
他瞬间就攥紧了它,乐呵呵道:“谢谢姐姐!”
苏折映嗯了一声,三人正式道别。
方城的侧门清冷的很,城中百姓大多都聚在了正门,鼓乐升天,衬得此时更加凄冷。
苏折映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郁秋冥抱着剑站在她身侧,而江清野比两人都更靠前些。
三人看着阿臻往前走,他